进了屋,与秦瑶闲聊几句,秦夫人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
“原本母亲想请静姝娘子为瑶儿缝制嫁衣,如今封了郡主,喜服应当由宫中准备,到时候他们会送过来,瑶儿绣上两针,便是亲自绣了嫁衣了。”
“你知道,静姝娘子可是全京都绣工最精湛的,宫里许多绣娘都受过她的指点。”秦夫人温和的笑着,看着女儿的脸色。
“母亲......”秦瑶微微垂头,耳尖泛红,“宫中旨意还未下,母亲......这会儿说这个还早呢。”
秦夫人自然知道不合适,但为了试探女儿心意,她不得不如此。
“听说,瑶儿今儿在宫里遇见三皇子了?”
“嗯,女儿谢恩出来,在殿外遇见的。”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亲。
“那位三皇子,看上去温文尔雅风度翩翩。应该是特意等你,只是装作偶遇罢了。”
秦夫人轻抿了口茶,漫不经心的样子问道,“他与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就是带了秋梨膏,说是想让女儿尝尝。”
“哦?那秋梨膏好吃吗?”秦夫人笑道。
“母亲......那是在陛下殿外,女儿觉得多待不妥,便拒绝了......想来跟岚山下的秋梨膏一个味道......”秦瑶的声音恰到好处的渐渐低下去。
“那是自然,毕竟三皇子是让人特意去学的。他有心了。”
秦夫人的视线一点点划过女儿的眉梢眼角,满意的笑着,又说了几句,让秦瑶早些休息,才起身离开。
踏进了主院,苏姑姑低声道,“夫人现下可放心了?”
秦夫人点点头,微笑不语。
她原本觉得,瑶儿是她的女儿,她一手培养的世家嫡女,依瑶儿的心性,即便对三皇子无情,也会心甘情愿做好王妃的本分,如此就够了。
但刚才瑶儿的神色,对这门亲事并不是全不在意......她有这份心思更好!
也是,瑶儿聪慧,不再沉迷顾骞苒之后,自然知道该如何选择。
何况,人在伤心之下,面对像三皇子那样英俊体贴的男子,很难不沦陷吧......
她的决定没错!
秦夫人迎着晚风,舒心的笑了。
直到今晚,她心里才真正放松下来。
......
这日,秦夫人约了几位相熟的夫人,正准备出门,管家来报,说宫里来人了。
她眼前一亮,赐婚旨意下来了?
她还奇怪怎么这几日一点消息也没有,结果今日来了。
秦夫人让管家备好桌案香炉,又让人去请秦瑶,然后快步往前厅走去。
宣旨的还是上次那位安公公,一见她就笑眯眯拱手,“恭喜国公夫人。”
“公公客气。小女的院子远,公公请先坐下喝杯茶。”
婢女上前倒茶,安公公客气道谢。
秦瑶很快走来,一袭浅紫柔纱裙,一眼便觉端庄秀丽,温婉大气。
“秦大小姐好风采。”安公公感叹。
“公公谬赞了。”秦夫人谦和的笑着,心里很是自豪。
秦瑶走近,见了礼,与秦府众人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景宁郡主秀外慧中,能力出众......着封为皇家商会副使,代朕巡检各州郡商务......”
安公公高声宣读着旨意,秦夫人跪在地上听着,脸色一点点发白。
不是赐婚圣旨!!
怎么会不是赐婚圣旨?!
“......御赐金龙剑,上可诛奸商贪官,下可斩恶匪流寇......”
她猛的偏头看向跪在身侧的女儿。
瑶儿虽垂着头,恭敬的跪着,她此刻却清晰的看到瑶儿唇边一抹浅笑,眉宇间的舒展怎么也遮掩不住......
她浑身冰冷,似乎被扔进了冰窟里,隐约听到女儿谢了恩,送走了安公公......
\"夫人.....”苏姑姑扶起她,微缩着肩,垂着头,半点不敢逾越。
“母亲。”女儿回头,定定站在她跟前,手里捧着那卷明黄圣旨。
她直直看着眼前的女儿,她养了十余年,教导十余年的女儿,头一次让她觉得如此陌生。
“陛下对咱们国公府真是厚爱!你们听到没有,说是代陛下巡检呢......”
“是啊!大小姐好厉害啊!”
“大小姐确实能干!不仅把铺子田庄都管得井井有条,就连宫里的事,也能帮上忙呢,你看陛下大婚的时候......”
耳边是侍从们低声议论和贺喜的声音,若是平常接到这样的旨意,秦夫人也会很高兴,这些夸赞女儿的侍从个个都会有封赏。
可是今日......
声音入耳,理智渐渐回拢,她知道眼下应当笑着,赏赐全府上下,再告诫几句,恩威并施,让下人们更勤勉忠心。
可是,她笑不出来......
她教养多年的女儿......摆了她一道......
可是,不论怎样,都不能让人以为她对陛下旨意不满......
她勉强抬了抬手,苏姑姑明白,立刻让人散了,“都散了,去做事,稍后自有赏赐。”
众人高高兴兴的散去了。
秦夫人撑着苏姑姑的手臂,慢慢走回自己的院子,她知道女儿就跟在身后,可是她心底一片寒凉,不想回头,也不想见她。
秦瑶跟着走进屋里,见母亲神色木然的缓缓坐下。
“苏姑姑,请你带他们下去,我有话与母亲说。”
苏姑姑看了看秦夫人,见她微微颔首,只得带人下去了。
秦瑶双膝跪地,沉稳出声,“母亲,请恕女儿不孝。”
秦夫人紧紧盯着自己的女儿,许久,冷声道,“这旨意是宫里弄错了,母亲这就进宫,求陛下收回成命。”
“母亲,这是圣旨。”
“只到府中传旨,还未昭告朝臣,而我是陛下舅母,这点面子,陛下不会不给。”她冷冷看着秦瑶。
“母亲。”秦瑶咚一声磕了个头,“这旨意,是女儿在陛下跟前跪求来的。求母亲成全。”
跪求!?
秦夫人眼眸深黯。
不止是求,还是跪求?!
她的女儿就这样迫不及待要忤逆她,要离开她身边?!
还是因着那日的事,厌恶她?憎恨她?!
冬狩那晚的场景再一次浮现眼前,当时……那是女儿第一次反驳她,就是为了那个男人!
“因为亲事?!因为那个男人!?”秦夫人心里寒气怒气齐齐冒起,突然冷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