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山花家养的鸡,下的蛋个头大,品相好,味道也不错。
只是一天下三十二个鸡蛋,十天就是三百二十个。
赵山花和周大春不知道要怎么给卖掉。
农村的家家户户都有几只鸡,自己家的鸡下的蛋,自己家都不舍得吃,留着卖点钱,买个油盐酱醋、针头线脑什么的,又怎么会上她家去买鸡蛋。
镇上的供销社和食品站倒是有收购家禽和蛋类的任务,但是他们给不上价钱。
供销社和食品站收购鸡蛋是统一的价格,一个鸡蛋四分钱,是论个收的,不是后来的论斤收购。
鸡蛋的个头太小的,长得像乒乓球那么大的,人家不收。鸡蛋的个头长得大的,像赵山花家的鸡蛋那样大的,也是四分钱一个。
所以,农民在到食品站去卖鸡蛋的时候,自己得先在家里把长得小的鸡蛋挑选出来,要不然拿到食品收购站去,还得被工作人员训一顿,说他是想占国家的便宜,挖社会主义墙角。
个头大一点的鸡蛋,就挑出来自己家留着,遇到有急用的人来买,能多买个一分二分钱。
赵山花家的鸡蛋没有小的,都是大个的,一个鸡蛋能比别人家拿到食品站去卖的鸡蛋,大上三分之一左右。
赵山花和周大春以前的时候也卖过几回鸡蛋,不过那都是卖给了有急用的人家,像坐月子那样的。
还有的就是跟生产队的人合在一起,让人家给捎到食品收购站去卖的,他们家的那十个二十个鸡蛋,也不值得跑十多里地去镇上卖。
这回不一样了,他们家的小鸡十天就下了三百多个鸡蛋,要知道这可是能卖上二三十块钱的东西,他们家必须自己亲自去给卖了。
周大春第一次去卖鸡蛋的时候,没敢多带,只带了一百个鸡蛋,用两个大篓子分开装着,绑在自行车后座的两侧,一个篓子里面五十个鸡蛋,还在鸡蛋下面垫了厚厚的干草。
周大春推着自行车一路前行,都没敢上去骑着走。
小心翼翼的推着自行车走到了镇上的食品站,一打听价钱,四分钱一个!
卧槽,这和他的想象严重不符啊!他满心以为自己家的鸡蛋是如此之大,就算买不上一毛钱一个,也能卖上八分钱一个。
怎么办?周大春倒是知道镇上的供销社也收鸡蛋,但是供销社和食品站都是国家的,肯定不会给出来两样的价钱。
卖还是不卖?卖了,回家就不太好交代,不卖,难道还得再推十多里地走回去?
最后还是食品站的工作人员,看他的鸡蛋实在是招人喜欢,就出了五分钱一个,买下来大家伙儿给分了,不算是食品站收购的。
周大春当时手里捧着五块钱,那是百感交集,一方面是挣着钱了,另一方面是挣得少了。
旁边有几个看热闹的人都同情周大春,说是难为他们家的鸡了,这得把鸡腚眼子撑多大才能下出来这么大的鸡蛋,结果才卖了五分钱一个。
说周大春都对不起他们家的鸡的腚眼子。
周大春把五块钱揣进兜里,脑瓜子空空的,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家,
赵山花领着周小雨和小老二,正在院子里面给小鸡剁鸡食,看见周大春回来了,就很高兴的问他:“回来了!卖了多少钱?”
周大春把五块钱掏出来,交给了赵山花,说:“卖了五块钱。”
赵山花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嗓门都大起来了,“五块!只卖了五块钱?周大春,你知不知道咱们家的鸡蛋比别人家的大一大块!”
“知道,要不然就只能卖四块钱了。”
“为什么?周大春你说清楚点。”
赵山花倒不是认为周大春骗她,夫妻这么些年了,周大春是什么样的人,她还是知道的,她是认为周大春被别人给骗了。
周大春抬起头来,仰望苍穹。
“这有什么说清楚的,食品站收购鸡蛋,四分钱一个,你也不是不知道。这还是人家工作人员自己出钱买给自己家吃的,才多出来了一块钱。”
赵山花沉默了,食品站收购鸡蛋,四分钱一个她当然是知道的,她只是单纯的以为自己家的鸡蛋大,能卖一个好价钱。连赵振有那样不太聪明的人都说能卖一毛钱一个。
周大春仰望苍穹结束了,说:“唉!人心不足蛇吞象啊!”
赵山花不干了,“我怎么就人心不足蛇吞象了?我自己辛辛苦苦养的鸡,下的蛋!我想多卖几个钱怎么了?
我下的蛋是不是比别人下的蛋大?难道不应该卖的比别人的贵吗?”
周小雨看着她妈,说:“妈,不是你下的蛋!是鸡下的!”
小老二也说,是鸡下的,母鸡下的。
赵山花说:滚蛋!你老娘我都要愁死了。
周大春偷偷的乐上那么一乐,这个时候不是招惹赵山花的时候。
周大春说:“我说的人心不足蛇吞象,和你说的不是一个意思。”
“怎么不是一个意思?同样的一句话还能有两样的意思?周大春,你别站在那说风凉话。你赶紧想一个办法出来,我不甘心咱们家的大鸡蛋,和别人家的卖一个价钱!”
“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不下地干活啊?我能逃避劳动,拎着筐自己出去卖啊?”
“那怎么办啊!”
赵山花气的直跺脚。凭什么小鸡蛋卖四分钱,她的大鸡蛋也卖四分钱!
“不行!我告诉你周大春,你一会儿就骑自行车带我去找小柱子,他肯定有办法!”
周大春说:“你看,这不就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弟弟已经帮助咱们这么多了,你为了多卖两分钱,还要去麻烦他。”
周大春这么说,赵山花也觉得很难为情,“那怎么办呢?周大春,你知不知道,要是一个能卖上一毛钱,那就是多出来六分钱,十个呢?一百个呢?一千个呢?
咱们家的鸡,现在一天下三十多个,一百天下多少个?一年就算能下二百天蛋,那是多少钱?”
周大春默然了,账就怕算,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啊!一年好几百块钱呐!
怎么办?去找小柱子会不会被人家说是有些得寸进尺了?
也许可能没有那么严重吧?小柱子是赵山花的弟弟,说不定人家早就想到这些了呢?自己家要是不去找他,他说不定还有可能挑理呢!
周大春经过了一番思想斗争,最后还是骑上了自行车,“山花,你在家等着,我去找小柱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