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帅果然是老帅,正如白修竹所说,敌军再无动静,虽未安营扎寨却也未在进攻或是试图靠近城墙。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交战之初抛车砸出了城墙缺口,这令很多异族敌军兴奋的双眼通红,径直冲向了缺口位置,结果被司卫们和流水线操作似的瞬息之间干掉了数百人。
第二次,井阑车快要靠近时,车弩发挥了作用,沈菁忠又是令人击鼓。
勉强算两次吧,两次突然收兵,若是再重整布阵的话,本就对异族来说军心有损,加之沈菁忠也不知道南军有多少车弩,只能暂时偃旗息鼓。
值得一提的是,车弩刚刚都出现在了城门右侧的缺口。
按照正常思维,车弩数量少,分散的越广,间隔越长。
齐烨那边直接将那么多车弩摆在了一起,误打误撞间也是惊着沈菁忠了,一时之间也猜不透南军到底有多少这种骇人的车弩。
即将入夜时,余思彤回来了,绕到了涂州城,贴着城墙边回来的,损失了六十多名兄弟,还有二十多人带着伤。
果然,山林之中是有伏兵的,并且存放着大量的粮草与木料。
除此之外,敌军的大部队也如白修竹预料那般快赶过来了,只不过行军速度极慢。
是夜,越州城内的气氛有些压抑。
即便南军经历过大大小小数十次异族叩关,也从未有过今夜这般压抑的气氛。
敌军,人数多,军器更多。
南军,情报少,军器更少。
齐烨也没回去睡觉,蹲在台阶下,用树杈子扒拉着火堆,旁边坐着一群小伙伴和司卫。
大帅亲随李蛮虎快步跑了过来,满面冷色。
“大帅有令,夜晚不可生火。”
齐烨:“滚。”
李蛮虎:“哦。”
大帅亲随李蛮虎快步跑走了,满面冷色。
“这仗打的可真够窝囊的。”
齐烨有一个优点,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优点之中最实用的,那就是善于观察、了解、学习。
上午,打了不到一个时辰,中午干饭,下午没动静。
齐烨趁着下午的功夫恶补了一下任何能够了解到的信息。
他依旧对白修竹没什么好的感观,内心里却也清楚,老白只是犯一个难关大帅都会犯的错误,外加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前朝到本朝,南关外的各部落就和散兵游勇似的,说他们是散兵游勇,那都是对散兵游勇最大的侮辱,无组织无纪律,不间断过来送人头,南军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被这群异族打的如此被动。
没办法的事,从大帅白修竹到下面的普通军伍,长久以来都太过掉以轻心了。
再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东、南、西、北四地,南关军器供给是速度最差、更新迭代最慢、质量最次。
为什么,因为南关外的异族最不抗揍,最好打,兵力最少,属于是那种频率快,没质量,碰一下就完事,又菜又爱玩那种。
因此南军这边就很少向朝廷要军器,不太计较这个,一般情况下都用不上。
结果现在直接傻眼了,连个抛车都对付不了。
鬼鬼祟祟的喻斌从台阶上走了下来:“恩师,偷听到了,白大帅、太子殿下与众将,明日一早,天亮前会大开城门出关而战,势必毁了那些抛车。”
“知道了。”
齐烨的瞳孔有些涣散,意料之中,连他这个外行也觉得以现在的窘境只能这么做了。
原本困的直打哈欠的季元思吸着凉气:“这要死多少将士?”
阿卓叹了口气,若是两营,加上一些山卒和辅兵,至少一万五千人,一万五千人至少需三千骑卒两翼掩护,这才有可能靠近那些抛车。
即便毁了那些抛车,除去三千骑卒,剩下一万多步卒能回来一半都算不错了。
“糊涂。”
盘坐在一旁的龚信微微睁开眼睛:“这南关大帅白修竹也是浪得虚名之辈。”
大家齐齐看向龚信,不明所以。
老龚微微摇头:“两侧山林各有五千步卒,这步卒为何要藏匿于山林之中。”
旺仔接口道:“看管粮草,木料。”
“你去登上城头,看那敌军是否从山林中拉了粮草。”
“这…”
旺仔回忆了一下,不到中午就停战了,大家刚下来,敌军的确没有从山林中拉粮草。
龚信又问:“那弓骑营骑卒探了敌情,中军还有多久到。”
“说是至多两日就可…”
旺仔猛然一惊:“你的意思是说,那山林两侧的伏兵并不是看管粮草,而是等着南军出关后成合围之势。”
“定是如此!”阿卓也叫了一声,面露焦急之色:“怪不得抛车迟迟不上前,还当时为了破城门城墙,难道抛车不止七架,敌军是用这七架抛车诱南军入他本阵前侧,山林两翼伏兵成合围之势绞杀南军!”
说完后,阿卓霍然而起,撒丫子就跑上城楼找白修竹去了。
齐烨看向龚信,啧啧称奇:“你还真懂兵法啊。”
龚信淡淡的说道:“略懂。”
要么说道家是个很神奇的学派,作为唯一的本土教派,从古至今,几乎就没怎么“发扬光大”过,不是没机会,而是根本不珍惜机会。
就看看同一赛道的同行们吧,佛家、儒家,各个卷的要死,上舔达官贵人统治者,下揽信徒教重扩大影响力。
再看道家呢,在卷上进和卷信徒之间,直接选择了卷铺盖,根本不参与这种事,不是摆摊,就是躺平,纯躺平,信就信,不信就拉倒,爱咋咋地,别说你不信了,就是你信了,人家也爱搭不惜理,不是躺平是什么。
后世很多道观就那个熊样,上香,自己带,道观不提供,连停车场都不说弄一个,完了还不卖周边,要是一群道士们心情不好,或者刮风下雨了,道观都不开门,谁来都不好使,闷头睡大觉。
所以说道家一点上进心都没有,连个电子香都不卖,怎么开路虎,不卖周边,怎么上市,满道观连个收款码都没有,可想而知懒成什么样了。
可不管道家再躺平,就是传承下来了,该传承和不该传承的,都传承下来了,玄学、兵法、养生、医学、阵法,哪怕是妇科接生人家都会,但凡能想到的,有用的,人家都传承下来了,就说神奇不神奇吧。
神奇的道家弟子龚信看向旺仔,颇为诧异:“那卓统领是当年舟师悍猛,有此见地不足为怪,你一区区护院能有此见识,倒是稀奇。”
旺仔憨笑一声:“乱猜的。”
龚信哭笑不得,没深究,继续闭目养神。
齐烨已经被龚信忽视习惯了,根本不恼怒,要是哪天龚信主动找他唠嗑,那才奇怪。
火堆旁又陷入了沉默,即便是齐烨也没任何心情插科打诨,仗,打的窝囊,不管想不想承认,都清楚,军心受损了,不是怕,不是畏战,就是单纯的窝囊。
等了片刻,阿卓回来了,没等坐下,齐烨连忙问道:“那老登怎么说的?”
“白帅早就看出敌军以抛车为饵诱南军出关而战了。”
“他知道?”
“是,白帅得知两侧山林之中各有五千伏兵时就知晓了。”
“那他还让将士们明日出关而战?”
阿卓摇了摇头:“别无他法。”
是啊,仨字,别无他法,除了出关而战还能有什么办法毁掉那些抛车呢。
齐烨急了:“可要是敌军后方还有大量抛车呢,怎么办?”
“不知。”
“你不知,还是他不知?”
“皆不知。”
齐烨张了张嘴,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落后,就要挨打,这句话放在哪个时代都适用。
只是谁也没想到,作为中州霸主的大康朝,竟然在一群山林野人面前“落后”了。
正好白修竹在城墙上“开完会”了,一群将士们都走了下来,穿着官袍的董孝通还挺扎眼。
满心不爽的齐烨破口大骂:“南军被欺负成这样,就差在军器上了,你这三道军器监监正怎么当的,tmd等本世子回京后一定狠狠参你一本,废物点心!”
董孝通丝毫不恼怒,走上前说道:“殿下息怒,本官刚刚已是令人去了各州府的军器监,将这各监手艺最好的匠人们统统遣来,会在越州城中打造投石车等军器御敌。”
“投石车能弄上城墙吗?”
“在城中抛射。”
齐烨服了:“盲打啊?”
“敌军那么多,怎么都砸到了。”
齐烨竖起大拇指,满面揶揄:“咋的,投石车扔出去一块石头能砸死几百人啊?”
“运道好了,少说十人。”
“你大爷。”
齐烨都懒得骂了,十人,还是少说,再者说了,现在让大家被动的是那些抛车,投石车有个屁用。
董孝通叹了口气,和齐烨也解释不明白,背着手离开了。
“还三道军器监监正,呵。”扭头望着董孝通的背影,齐烨鄙夷道:“真是周树人他爸给周树人开门,逊到家了,指望他都不如指望咱老公输。”
齐烨使劲挠着后脑勺,冲着旁边的司卫们吼道:“愣着干什么呢,都特么去找公输甲,给老公输打下手去!”
一群司卫们闹心扒拉的站起身,三五成群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