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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陈灵欢的话,站在楼梯上的副指挥使微微挑眉:“你认识我?”

他记忆力一向不错,确定自己没有见过陈灵欢。

陈灵欢回以微笑:“大人忘了我能推演命数吗?”

这是陈灵欢在京城做小福宝时的一大特色。

京中许多贵人都找她推算过命数,但只有少部分得到了指点,而且都是准确的。

这就显得陈灵欢这一能力更加神秘与受人追捧。

锦衣卫副指挥使很想问一句,你若果真这么厉害,那有没有推算出太后暴毙的命数呢?

但这话若是传出去,他必定会被天武帝问责,只得忍住:“真巧,国师也推算到有人来找他,想必就是你了。”

陈灵欢脸上自信的笑容微微凝固了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这个国师看来比她想象得要厉害,并非浪得虚名之徒。

“那有劳副指挥使大人带路。”陈灵欢笑盈盈地说,掠过两名紧张的锦衣卫,提起裙子迈步踩上楼梯。

在“吱呀吱呀”的木头挤压声中,她缓步上楼。

……

驿站客房之内的床上,躺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人。

老者面如枯槁,身形消瘦,好似即将油尽灯枯。

副指挥使打开门,率先进去:“国师,护国公府的孙小姐来了。”

陈灵欢迈步进去,一进屋便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她细细打量起国师,发现这人周身确实有灵气环绕,应该是一名已经引气入体的修士。

但具体修为几何,陈灵欢看不出来。

或者说哪怕原先国师修为不高,能被陈灵欢清晰看清,在陈灵欢因为窃取傅笙笙命运遭受到严重的反噬之后,她也无法看清楚国师的修为。

想到这里,陈灵欢便觉得心口的旧伤隐隐又有发作的趋势。

她强忍住心口传来的疼痛,冲国师笑了一下:“灵欢见过国师。”

她在打量国师的时候,国师也在打量她。

同为修士,国师自然也能看到陈灵欢身上残余着一定量的灵气。

但他同样看不出陈灵欢的具体修为。

若是有些人福泽深厚,或是机缘巧合下养生得体,周身也会缠绕有一定的灵气,并不能因此就完全推断这人是修士。

自从国师在天武帝面前得眼之后,许多道士与和尚都想分一杯羹。

但这些人去天武帝面前露了个脸,又被天武帝原封不动地送了回去。

到后来天武帝懒得再见这些人,真心信任只有国师一个。

其中最大的原因无非两点。

一个是因为国师有真本事,这一点天武帝亲眼见识过。

另一个则是因为国师为人坦荡,说话直白,从不拐弯抹角,深得天武帝喜爱。

而那些跟风而来的道士与和尚,既没有本事,说话还云山雾罩,从不给个准话,天武帝听两句就觉得心烦。

如今国师也是一样的坦率与直白:“贫道算到有人前来拜访,没想到是你这样的小姑娘。姑娘找贫道所谓何事?”

陈灵欢微微一笑,反问道:“国师算不出我来找您的原因吗?”

她这话其实有些挑衅,但国师并未放在心上:“卦不可算尽,世上的事,若是样样都能算出来,那也就不存在什么天命无常了。姑娘请坐,有话不妨直说。”

陈灵欢迟疑地看向站在一旁的副指挥使。

国师会意:“林大人,请您先出去歇一会儿吧。”

副指挥使犹豫片刻,答应了:“下官就在门外,国师若是需要,随时喊下官进来。”

国师知道他这是要对自己的安全负责,很是欣慰地领了情:“多谢。”

屋中很快就没了外人,陈灵欢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坐下。

小小的人在那张宽大的靠背椅上显得有几分滑稽,但她挺直了背脊,强行装出大人的模样,对国师说:“国师可知道太后为何会暴毙?”

国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我听闻太后出世前,姑娘曾经在兰如宫陪过她两夜?”

“是啊,我陪着太后的时候,太后都活得好好的,但我一走她就出事了,你不觉得这里面有问题吗?”陈灵欢理直气壮毒反问。

不知情的人乍一下听到这话,还当她是保护太后的大功臣。

国师不清楚其中缘由,但他知道安乐宫那些厉鬼怨气深重,若是有机会冲出安乐宫,太后必定第一个遭殃。

这些年来,国师在外游历,亲眼见到民不聊生,生民怨声载道。

大应国运受到影响是早晚的事。

太后本就是靠着国运溢散而出的微末力量才得以保全性命,一旦国运受到冲击,太后首当其冲。

国师不清楚陈灵欢对这些事了解多少,他受天武帝宠信,真心想要报答天武帝的识人之能,并不想把这些皇家辛秘告诉陈灵欢一个外人。

可陈灵欢周身浮动的灵气确实让国师在意。

思索许久,国师道:“明人不说暗话。陈姑娘有话不妨直说。”

没能从他那里套到有用的消息,陈灵欢心生不满,只能自己说出来:“国师在安乐宫留下的封印固若金汤,那天晚上却无缘无故烧了起来,而且恰好只烧掉了您留下的封印,你不觉得奇怪吗?”

国师看着她并不说话。

陈灵欢知道他还是那个让她有话直说的意思,只得把话说得更明白:“我怀疑是有人故意放出了安乐宫内的厉鬼,让他们谋害太后。”

这一点国师也有过怀疑,并写信询问过天武帝,但天武帝调查下来并未发现相关踪迹。

可国师还是觉得困惑。

现在听到陈灵欢这么说,他来了兴趣:“看姑娘这意思,是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

陈灵欢点头:“不满国师,我怀疑是钟粹宫的十七皇子与十九公主。”

回京路上,国师向锦衣卫询问过京中的情况。

他略略思考一番,便反映过来十七皇子的是傅锦年,十九公主是傅笙笙。

傅锦年这七八岁的年纪,正是调皮的时候,上次过年还和其他皇子一起炸了京中的粪坑,连远在外地的国师都有所耳闻。

若说他一时贪玩,放火烧掉了封印,国师还觉得有可能。但傅笙笙一个才出生的孩子,连走路都费劲,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若是贫道没有记错,太后去世之时,十九公主才出生几个月吧?”国师问。

陈灵欢提起傅笙笙就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咬牙切齿地说:“一个人的皮囊只是外在的遮掩,谁知道这幅皮囊之下是个什么模样?国师见多识广,曾经以一己之力拔除过一个妖道的巢穴。这妖道不就是以幼儿的模样在村中杀人取乐、剖心挖肾,煎炒闷炸吗?”

这件事因为太过匪夷所思,天武帝还跟群臣商讨过,以至于京中大部分人都知晓。

但这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国师这一生游历天下,经历了太多的事,都快忘记这一茬了。

这会儿被陈灵欢提起来,他的心底隐隐涌现一股难以言说的感觉。

国师不由自主地更加仔细地打量起眼前这一个小姑娘,忽然发现她似乎也拥有远超这个年纪的成熟。

再联想起当年那个妖道也是如此,国师忽然打了个寒颤。

这种匪夷所思之事,该不会还有第二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