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朱元璋仍有怨言,老话说得好,求医问药,从没听说过用强迫手段请人治病的。
如今形势所迫,窦澈无法拒绝为马皇后治病的请求,但他也不会与朱元璋推心置腹。
“我说老道士,实在不行,到时候我跟你去武当山当道士算了。”
“你们武当山的丹道有些本事,上次给我的启示很大。”
“我钻研个一年半载,或许真能还原传说中的大还丹。”
张三丰眯眼看向窦澈。
若换作他人,他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但眼前这少年的悟性是他生平罕见。
或许让他出手,真的能还原出传说中的丹药。
但现在说这些都为时尚早。
再次来到坤宁宫门前,两人不约而同停下脚步,望着这座宏伟的宫殿,长叹一口气。
\"准备一下,皇后陛下可能即将出现排尿和腹泻的情况,这是正常反应,无需惊恐。\"
\"三次过后,再唤我到外室为皇后施针。\"
话毕,窦澈和张三丰退出殿外,而身旁的年轻人瞥了眼马皇后,仍紧跟窦澈,滔滔不绝地问个不停。
\"听说你医术超群?皇后到底患了何病?为何会有此症状?你真有把握治愈她吗……\"
窦澈头疼地揉着额头,这位不知从何处冒出的王爷,竟是个话唠。
见他还要继续追问,窦澈驻足转身,深鞠一躬,问:\"微臣冒昧,敢问王爷尊号是?\"
青年一怔,双手抱胸,笑道:
\"呵呵,本王乃燕王朱棣,不过你救了母后,不必如此拘礼。\"
\"快告诉我,母后究竟怎样了?\"
窦澈一怔,本能地后退一步,重新审视眼前的年轻人,没想到这就是未来的永乐大帝。
正欲开口,只见一位身着赤袍的老臣径直走向坤宁宫。
经过窦澈等人时,仅对朱棣微微行礼。
朱棣微笑点头回应:
\"李太医是来给母后诊脉的吗?\"
\"稍待片刻,皇后已服用了窦先生的药,正在更衣。\"
听闻朱棣的解释,李太医眉头紧锁。
他狠狠瞪了窦澈一眼,哼了一声,冷声道:
\"殿下勿被蒙蔽,他不过是个江湖医生,凭几味偏方自称神医,实在荒谬!\"
言不合,李太医明嘲暗讽一番后,转身步入侧殿,明显不愿与窦澈为伍。
窦澈神色未变。
李太医的态度很可疑。
窦澈早知此人有问题,但为了避免麻烦,未曾揭露。
他以为,就算李太医心有不甘,这段时间也应置身事外。
难道他不怕药方泄露?
窦澈下意识看向坤宁宫。
他究竟想做什么?
窦澈心中隐约不安。
他转头,抓住喋喋不休的朱棣,急切问道:
\"燕王殿下,这位李太医近期频繁来诊脉吗?\"
朱棣一愣,摇头。
\"不曾,说来也怪,按常理,李太医每日都该来诊脉的。\"
\"但这段时间他一直未露面,我们询问过,说是窦先生您不让皇后服用其他药物。\"
\"今日他忽然出现,确实有些古怪。\"
窦澈瞳孔一缩,欲拉张老道进殿。
刚迈步,殿内传来一声尖锐的呼喊:
\"快来人!保护陛下!\"
\"窦澈胆大妄为,竟用毒药伤害皇后!\"
\"快来人!速去禀报当今圣上,不可让这叛贼逃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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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
窦澈心头一沉,望向张老道,疾步跑进殿内。
此刻的坤宁宫一片混乱。
李太医突如其来的喊叫,让侍候的太监宫女慌了手脚。
尤其是上前伺候的太监,此刻脸色苍白,瘫坐地上,如丧考妣。
裤裆里黄色液体失控流出,弥漫着恶臭。
这些侍候马皇后的太监宫女最了解朱元璋的性情,深知若李太医所言为真,他们无人能幸免。
窦澈和张老道踏入宫殿,眼前是一片狼藉。
只有李太医站在马皇后床前,颐指气使地挥舞着手臂。
窦澈不敢怠慢,像一阵风般来到马皇后身边,伸手去摸她的脉搏。
然而,他刚要动作,面前出现一抹红色。
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李太医布满皱纹的脸。
\"窦某,还想加害皇后?\"
\"有我在,绝不允许你靠近皇后半步!\"
\"滚开!\"
看着这张老脸,窦澈怒火中烧。
不论日后隐退江湖,还是随张老道上山修行,首要之事是治好马皇后的病。
面对可能是马皇后病情恶化主因的李太医,窦澈毫不留情,一把将得意洋洋的李太医推开。
\"哎哟!\"
李太医没想到,自己先发制人,窦澈竟敢如此无礼,竟在一位王爷面前这样对他。
他倒在地上,正要向随后赶来的燕王告状。
但他还没开口,双臂突然收紧,身体不受控制地站起。
背部似乎被人按了几下,李太医喉咙一紧,竟发不出声音。
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身后那个原本邋遢的老道。
此刻的张三丰眼中不再迷茫,星光般明亮。
他抓住像小丑般的李太医,目光与回头的窦澈相遇,轻轻点头。
看着张老道轻易制服小丑,窦澈心中稍安。
咬破舌尖,强聚精神,专心为马皇后把脉。
然而。
当窦澈仔细为马皇后把脉时,感受到一股虚弱而稳定的跳动。
嗯?
窦澈挑眉。
这脉象——不对劲。
这不是毒素已排,转危为安了吗?
窦澈不敢相信,打起十二分精神,细细摸脉。
最终确认判断无误。
经过排毒,马皇后体内虽未彻底清除铅汞之毒,但已不再危及生命。
照窦澈的指示,马皇后短则数时辰,长则一两天,就能转危为安醒来。
那李太医究竟有何图谋?
窦澈转头,疑惑地打量李太医。
此刻,张老道的控制下,李太医须发皆张,眼珠几乎瞪出眼眶,直勾勾地盯着窦澈。
窦澈挥手,张老道领会,轻轻一按。
李太医顿时感觉喉咙里的痰消失了,立即叫嚣:
\"窦某,最好乖乖认罪伏法!\"
\"你毒害皇后的罪行,本官必上报陛下!\"
\"什么?\"
朱棣皱眉,快步走来,先看激动的李太医,又看淡定的窦澈。
轻咳一声,问:
\"李太医,你说窦澈下毒,有何证据?\"
李太医像虫子一样扭动身体,张老道理解,松开右手的控制。
李太医失去支撑,砰然跌倒在地,但他毫不在意,挣扎着疾步扑向桌前,拿起只剩浅浅一层的药碗。
“殿下,请您看,这就是窦澈给皇后娘娘熬制的汤药。”
“这剂药中,窦澈竟然大量使用了剧毒的乌头,绝对不适合皇后娘娘服用!”
“窦澈的险恶用心,殿下明鉴!”
李太医高举药碗,犹如举起正义的火炬,语气激昂。
朱棣看着他正气凛然的模样,不禁后退几步,看向窦澈的目光转为疑虑。
朱棣虽不懂药性,但乌头的毒性他是清楚的。
短暂的思考后,他挥手唤来一名惶恐的老宦官。
“速去请陛下和太子,封锁坤宁宫,任何人不得进出!”
老宦官领命离去,朱棣目光炯炯地盯着窦澈。
窦澈的名声他早有耳闻,起初只觉得他是个神医,轻描淡写间便让母后的病情好转。
后来,妹妹寿春公主朱明月也时常在他耳边提及这个名字,更让他对窦澈充满好奇。
如今,事情发展至此,尽管不明真相,但相较于激动的李太医,窦澈的冷静显得过于异常。
如果真如李太医所说,他在药中下毒,为何还能安然无恙,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朱棣摇头,走出坤宁宫,站在门口等待父皇和兄长的到来。
窦澈并不担忧,甚至与张三丰坐在桌旁,倒茶慢饮。
他一边品茶,一边打量着气喘吁吁的李太医,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
他已明白这位李太医的意图,不过是偷看了药方一眼罢了。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那份药方只是废弃的草案。
最新的丹药配方中,根本没有乌头这味药。
窦澈微微眯眼,杀机在眼中一闪而逝。
原本他对马皇后的中毒和朝廷的诡谲毫无兴趣,只想治好皇后,得到身份,悄然消失。
因此,过去一个多月,他行事谨慎,坤宁宫、藏书阁、住处三点一线,尽量避免与其他官员接触。
就连与他颇为投缘的朱标,他也未透露半点风声,只帮忙分析事情的利弊,不提解决方案,以免卷入政治争斗。
然而,现在看来,人无害虎心,虎有伤人意,他避之不及,这些人竟想把锅甩给他。
窦澈握紧茶杯,引来张三丰的注意,他的内心在不知不觉中悄然转变。
另一边,一个时辰前。
窦澈等人前往坤宁宫后,朱标也离开了小院。
一夜未眠,朱标眼中布满血丝,却毫无倦意,兴奋地向奉天殿快步走去。
他迫不及待要与朱元璋商议这个迫在眉睫的问题。
奉天殿内,刚来的朱元璋见朱标气喘吁吁,连衣服都没换,满脸惊讶。
“儿啊,你怎么……”
朱元璋满是关切,一度以为昨晚与儿子的争吵让他受挫,才会如此狼狈。
然而朱标眼神明亮,不顾君臣礼节,几步上前跃上台阶,拉住朱元璋的手,详细叙述了昨晚与窦澈的对话。
朱元璋对朱标的失礼并未生气,反而乐呵呵的,享受这难得的亲子情深。
他决定无论朱标说什么,都要以鼓励为主,不能再像昨晚那样争吵。
然而,朱元璋听罢,脸上的微笑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严肃的神情。
最后,他难以置信地打量着朱标,反复确认:
“你确定这是那个姓窦的小子自己的见解?”
“不是他从别人那里学来的说辞?”
朱标苦笑:“父皇,儿臣参与国事已有七八年,是否真心话还是搬弄是非,还分不清吗?\"
“我可以肯定,这是他的独到见解。”
“这次,儿臣算是捡到宝了。”
说到这里,朱标脸色一沉,略带责备地看了朱元璋一眼,只见朱元璋尴尬地笑了笑。
朱元璋明白,儿子是在责怪自己对窦澈的霸道,导致他疏远皇家。
谁能想到一个十五岁的江湖郎中医术如此高超,政治才能更是超过医术十倍?
这打乱了朱元璋的计划。
“古人云:不为良相便为良医,世间竟有此人?”
“是我看走眼了。”
朱元璋下意识拿起旁边的玉如意,不断摩挲。
这是他做重大决定时的习惯动作。
见朱元璋拿起如意,朱标连忙开口:
“父皇,您不会想要强行留下他吧?”
“不行,父皇,窦澈不可强留,儿臣以平民身份与他交往,才看出他的真实品质。”
“父皇切勿做断送美玉之事!”
朱元璋斜睨一眼,冷冷道:
“那又如何?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给他官职是看得起他,他没有拒绝的权利!”
朱元璋挥手,霸气尽显。
这是洪武大帝的气概,从乞丐到九五之尊,朱元璋有这样的霸道和自信。
朱标见状,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一直以来,面对朱元璋的霸道,朱标总是选择退让,这使他的性格有些软弱。
他无法抗拒父皇的决定。
就像他刚才没问出口的问题,他多想问问父皇,是否还记得七年前去世的刘伯温。
刘伯温是旷世奇才,能力谋略不下于诸葛亮。
但无论入世还是退隐,他的一生都在朱元璋的安排下度过。
这导致这位天才在高压下无所作为,最后还遭到朱元璋的冷遇,被封了个侮辱性的诚意伯。
刘伯温郁郁而终,朱标深感惋惜。
如今,一个比刘伯温更杰出十倍的新星出现在他们眼前。
难道也要重蹈刘伯温的覆辙,任人摆布?
朱标脑海中浮现出窦澈冷漠的脸庞,思绪万千。
朱标发誓,凭他对窦澈的了解,绝不会让父亲的威压轻易驯服。
一旦有机会,窦澈必定逃往金陵,寻求自由翱翔的天空。
绝不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朱标的金黄太子袍下,拳头紧握,决心已定。
他鼓起勇气,抬头直视朱元璋,
“父皇,儿臣以为——”
然而,朱标尚未开口,一名太监神色慌张地闯进来,高声喊道:
“陛下,大事不好了!”
“窦澈,那个小子,他,他给皇后下了毒!”
“什么?窦澈下毒?”
朱元璋闻言霍然站起,眉心紧锁。
随即,他忆起与窦澈的对话。
窦澈确实提过,丹药中含几种剧毒草药。
当时,朱元璋确实同意了窦澈用药。
但现在听到马皇后的情况,朱元璋内心恐惧与愤怒交织。
他立刻起身,大步迈向坤宁宫。
只留下朱标,怔怔地立在原地,不知所措。
直至朱元璋的背影消失在奉天殿门口,朱标才回过神,但他并未像朱元璋那样慌乱。
相反,朱标深深皱眉,眼中闪烁着思考的光芒。
别人或许不清楚窦澈制药的过程,但朱标全程参与,一清二楚。
窦澈今日给马皇后服用的丹药,从选材到炼制,他都亲眼目睹。
改良后的生生造化丹,根本无那些剧毒成分!
为何李太医竟从药渣中找出不存在的、仅存在于药方上的毒药?
既然他能从药方上看出毒性,为何这么久以来,这位李太医始终沉默不语?
直到服药这天,一切成定局,才突然发难?
还是说……
朱标心中一震,他首次对马皇后的病情产生了疑虑。
再想起窦澈揭示的那些臣子们的叛逆图谋。
一件件看似无关的事,朱标直觉感到,有一根无形的线,正将它们串连起来。
“可恶——”
朱标聪明绝顶,线头一现,他即刻明白马皇后病因的来龙去脉。
这一刻,朱标感到从未有过的愤怒。
长久以来,他在宋濂的教导下,对文官体系抱有好感。
未料到这些人竟丧心病狂,不惜以马皇后之命,保全他们在朝中的利益。
此刻,朱标理解了朱元璋为何大开杀戒。
若手中有剑,他会毫不犹豫地砍向任何可疑之人。
但朱标毕竟是朱标。
短暂的愤怒过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恢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