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洪武十五载,金陵,坤宁宫内。
窦澈悄然探头,审视着眼前的景象。龙榻之上,马皇后面色苍白,静静地闭目躺着。朱元璋,银丝交织,双眸含泪握着她的手,那份深情,直教人心疼。
数月前,他的挚爱长孙因疾离世,如今,陪伴他风雨共度的发妻亦命悬一线,令朱元璋泪水涟涟,滴落在床褥,湿润一片。
若非龙榻边倒下的医师,这场景定会被视为夫妻深情的见证。
殿外的冷风呼啸,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漫,已是今日第六位医师的终结。窦澈仅剩三人之隔,他从未想过穿越,更没料到会假冒行医者。
不幸的是,他撞上了马皇后病重,朝廷遍寻名医的时刻。三天前,窦澈被凶猛的锦衣卫抓捕,毫不留情地送入皇宫。
他目睹每位医师对马皇后病症束手无策,然后被无情地带出,刀光一闪,生命消逝。
朱元璋对马皇后之事,理智早已抛诸脑后。
窦澈只能眼睁睁看着医师们摇头,颤抖,然后被拖走,无能为力。
如何是好?此刻,窦澈的手心满是冷汗。
之前的医师尚有些许医术,他却对此一无所知。他甚至感到,门外的寒光闪烁,刺痛了他的眼,预示着死亡的逼近。
朱元璋松开马皇后的手,起身,目光扫过最后的三人,沉声道:
“诸位,朕请你们来,是希望你们能救治皇后。”
“先前的承诺依然有效,治好皇后,朕赏黄金万两……不,十万两!”
朱元璋的话语坚定有力,却在窦澈耳中如丧钟般回荡。
黄金虽诱人,但若无法触及,便是生死攸关。
六具尸首警示着此行的危险。果然,短暂的沉默后,朱元璋再次开口,声音冰冷如冬:
“然而,诸位,如若像他们那样徒有虚名,欺君罔上。”
“你们的下场,便是外面那些叛贼!”
朱元璋何许人也?从乞丐攀至帝王,多年的刀光剑影铸就了他的威严。他一怒,窦澈心跳仿佛停滞,那无遮掩的威压和杀气,如海浪狂涌,冲击着众人。
窦澈从未如此清晰地感受到,死亡如此迫近。
朱元璋重坐回榻旁,握住马皇后的手。医师们颤抖着上前,或按摩,或针灸,或熬药。然而,面对病入膏肓的马皇后,他们的努力皆成徒劳。
窦澈只能看着他们一一上前,然后被太监拖走,伴随着殿外刀落的声音,药香愈发浓烈,令人作呕。即便宫女点燃熏香,腥气仍直冲窦澈的头脑。
但现在,他已无暇顾及,因为下一个医师被太监带到病榻前,窦澈前面空无一人。
看着医师颤抖的模样,窦澈一阵眩晕。他的表现比之前的更差,随着朱元璋的目光越发严厉,医师的生命已进入倒计时。
窦澈咬紧牙关,横下心,向前迈步,站在医师身后。他的举动引起朱元璋注意,审视了他一眼。他是这几天唯一主动上前的医师。
然而,朱元璋的注意力全在马皇后身上。医师手法娴熟,马皇后面色渐显红润,苍白褪去,一切看似好转。
医师满身大汗,瘫坐在地:“陛下……皇后娘娘应无大碍……”
话音未落,马皇后突然剧烈喘息,蜷缩在床上,咳得撕心裂肺,惊愕四座。
朱元璋怒不可遏:“你说已治好?这是何故?”
“拖下去,斩了!”
太监们毫不犹豫地拖走了医师。随着他的哀号渐远,窦澈站在病榻旁,显得格外突兀。
朱元璋见窦澈愣在原地,气愤不已。看他十五六岁的样子,显然不像有高超医术。再看身后那位蓬头垢面,睡眼惺忪的老道士,朱元璋怒火中烧:“来人,将他们拿下!”
“沽名钓誉之辈,也拿来凑数,统统斩了!”
锦衣卫得到命令,狞笑着向窦澈二人扑去。面对即将临头的利刃,窦澈却毫无察觉。
刚才,中年医师行针时,窦澈耳边响起古老而洪亮的声音:
【你穿越时空,获中华族运庇护,悟性超凡】
【你观鬼门十三针,心有所悟,习得顶尖医术】
瞬间,窦澈的思绪豁然开朗。前世在网上浏览的医学常识,偶然接收的知识,以及初来乍到时匆忙阅读的医书,此刻在他脑海中清晰呈现,融会贯通。
感受着源源不断的灵感,窦澈感慨万千。这个超凡悟性的金手指,并非凭空灌输他不懂的知识,而是唤醒他记忆深处遗忘的积累,推陈出新,形成独属于他的领悟。
所谓一念开悟,天地宽广。
窦澈闭上眼睛,针理、药理、毒理、病理在他脑海中通透无比。几乎瞬间,他感觉自己医术已与历史上的名医不相上下。
他改良了刚才医师的针法,提炼精华,创造了一套全新的针术——
《太乙素问针》
正当窦澈沉浸于知识融汇贯通的余韵之际,朱元璋的声音如同冷风刺骨般传来。
“带走!”
窦澈心头一凛,眼前浮现出方才门外那一幕血腥的画面,他可不愿拿自己的性命去赌博,期盼朱元璋会突然慈悲为怀。
眼见如狼似虎的锦衣卫逼近,窦澈连忙高声喊道:
“慢着!”
“这病我能医治!”
朱元璋抬头,望着窦澈瘦弱的身躯,眼中掠过一丝疑惑。
窦澈昂首,目光炯炯地直视朱元璋,不顾手掌渗出的冷汗,一字一句坚定地说:
“事已至此,陛下何不让我一试?”
“难道陛下还指望那些太医,或是未知何时才能抵达的医师?”
朱元璋审视着窦澈那份镇定自若,眼中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
自明朝建立以来,已许久无人敢如此与他对话。
若在平时,这个毛头小子敢如此放肆,朱元璋早已下令将他斩首示众。
然而此刻,眼见爱妻命悬一线,窦澈直截了当的话语却在朱元璋心中激起了一丝荒谬的希望。
万一……眼前这个看似十六七岁的少年,真有办法救回妹妹呢?
朱元璋罕见地犹豫了,他本能地抬手制止了锦衣卫,但看着窦澈过于年轻的面庞,依然无法果断决定。
窦澈心急如焚,朱元璋可以犹豫,马皇后的情况却刻不容缓。
凭他对医术的领悟,一眼便看出马皇后已处于生死边缘。
若马皇后真的在他眼前离世,他不敢保证朱元璋会理智地放过自己。
老朱杀人,从不需要借口。
更何况关乎他深爱的结发妻子。
窦澈未等朱元璋回应,上前一步,猛地推开他。
朱元璋还未及发怒,窦澈已随手拿起一旁的金针。
毫不犹豫地抽出最长的那支,直刺马皇后头顶的百会穴,一针刺入。
目睹这一危险的举动,朱元璋瞪大眼睛,怒火在眼眶中燃烧。
然而他还没发作,窦澈手法娴熟,金针如流星般飞舞。
瞬间,十三枚金针精准地刺入马皇后身上的要穴。
几针过后,窦澈才松了口气,自言自语道:
“陛下,草民掌握太乙素问针十三式,可解娘娘困境。”
“还请陛下稍安勿躁!”
接着,在朱元璋的注视下,窦澈双手如翩翩起舞,不断地拂过每根长短不一的针尾,使金针在空中发出嗡鸣。
“扫针法!”
窦澈身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医官瞪大眼睛,失声喊出。
“你过来,你说这是什么?”
朱元璋猛然转向那胆怯的老医官。
老医官深吸一口气,敬畏地瞥了眼专注行针的窦澈,低声回答:
“陛下,这位……少侠施展的是失传已久的扫针法,据说源自彭祖,专治风邪侵体。”
说到这里,老医官伸长脖子,贪婪地注视着窦澈的动作,对朱元璋解释道:
“如果这位少侠真会扫针法,那么娘娘的病或许真有希望治愈。”
朱元璋闻言,全身一震,难以置信地转向窦澈。
当初征集民间医师入宫,本是朱元璋无奈之举。
他并未抱太大期望,只是不愿意接受命运,做最后的挣扎。
他未曾料到,这个无奈的决定竟然带来了转机。
眼前的年轻人,竟拥有令人惊叹的医术!
朱元璋心中的疑虑与愤怒烟消云散,他迅速走近窦澈,凝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看着马皇后的面色随着窦澈的行针渐渐恢复红润,朱元璋连呼吸都不自觉地放缓,生怕打扰到他,功亏一篑。
“取一块干净的布来。”
窦澈急促开口,朱元璋下意识地接过宫女手中的白布,递给窦澈。
窦澈头也不回地指示:
“给我,垫在她的口鼻下!”
朱元璋一怔,但仍遵从窦澈的吩咐。
同时,窦澈中指轻轻卷曲,对准百会穴的金针一弹。
马皇后猛然仰起身子,剧烈咳嗽。
随即,一口腥臭的黑色血块从马皇后的口鼻喷出,落在朱元璋手中的白布上。
污血一出,马皇后原本危急的呼吸立刻顺畅许多,重新陷入昏迷。
但明眼人能看出,此刻马皇后面色红润,呼吸均匀,显然已度过最危险的时刻。
“好,好,好!”
看着马皇后脸上重现血色,朱元璋欣喜若狂。
他转头看着满头大汗的窦澈,忍不住笑道: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竟有如此高超的医术。”
“快说,皇后现在怎么样了?”
窦澈摇头,脸上并无喜色。
他向朱元璋微微鞠躬,说道:
“陛下,皇后娘娘虽暂时脱离险境,但容草民直言。”
“若继续下去,皇后娘娘恐将油尽灯枯,命不久矣!”
直至这一刻,当朱元璋亲自询问他的姓名,窦澈才真正引起了他的注意。
刀锋悬于头顶的恐惧消失无踪,窦澈心中增添了几分自信。
他再次低头审视马皇后的面色,心中暗自思量,然后抬起头说:
\"陛下,若每日施针一次,我能确保皇后的病情得以稳定。\"
\"但要痊愈,却困难重重。\"
\"除非……\"
窦澈话音未落,朱元璋已明白他的意思。
果然是朱元璋,瞬间便作出了决断。
\"你,将皇后近来的状况详细告诉这位窦先生。\"
朱元璋随意点了一个侍立在马皇后身旁的太监,随即瞪了窦澈一眼,警告意味明显。
窦澈并未介意,专心倾听太监的叙述,同时诊脉沉思。
不对头。
这病很不对劲。
依据后来的推测,马皇后的病因或是几个月前照料皇长孙朱雄英时染上的天花,或是因与朱元璋的冲突导致的郁结于心。
但现在……
马皇后的脉象与这两种病症都相去甚远。
真是奇怪。
窦澈的眉头紧锁,一边仔细检查马皇后的眼耳口鼻,一边吩咐道:
\"去取皇后近三个月的医疗记录。\"
太监一愣,下意识看向朱元璋。
朱元璋毫不客气,一脚踢去:
\"还不快去!\"
望着小太监慌乱离去,朱元璋阴沉的脸上勉强挤出一丝微笑。
稍作思考,他低声吩咐了几句。
片刻后,坤宁宫内,一队太监鱼贯而入,每人手中捧着沉甸甸的托盘。
十几个太监一字排开,手持托盘的手微微颤抖。
朱元璋示意,首席太监立刻领会,走到窦澈身边,笑容满面地说:
\"窦先生,请移步。\"
窦澈不明所以,抬头望去。
只见红绸揭开,托盘上堆满了金光闪闪的元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