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世杰并不是为了寻求答案,只是想找个人倾诉。
要说他对蓉娘的感情,其实十分复杂,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年少的时候只是单纯的喜欢,那个时候他是真的很喜欢她,后来无意中发现蓉娘流落明月坊,他原本想帮蓉娘赎身,可苦于没个身份,也不知她究竟为何流落至此。
于是便暗中观察了她许久。
打听到她在明月坊的日子还行,吴世杰便没有过于着急地与她相认。
后来机缘巧合之下,他与蓉娘相认了,但只是那一眼,他便觉得这个蓉娘与他记忆里的蓉娘不太一样,记忆里的蓉娘十分温婉,脸上总挂着浅浅笑意,这个蓉娘虽然跟他记忆里的人长得极像,但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对劲。
吴世杰往前走了一步,月光将他的脸照得发冷,珍珠第一次在吴世杰的脸上看到那种迷茫的神情,也许是难过吧,珍珠觉得自己对吴世杰说的这种感觉深有体会,她不知该如何安慰他。
于是往前走了一步,原想拍拍他的肩膀,奈何眼前之人比自己高出了一个头不只,她踮起脚才勉强够得上他的肩膀,还险些重心不稳栽倒下去,还好吴世杰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但这个“扶”,确实让人十分意外......
珍珠看着眼前之景,脑子有一瞬间的荡机。
原来,在她险些栽倒的时候,吴世杰本想伸手,他又由于惯性,不自觉地往前走了一步,珍珠摇摇晃晃的身体就这样撞在了他的身上。
就像一块柔软的豆腐撞在了铁板上,被撞的双方似乎都没有预料到这样的场景,都呆愣在了原地。
老练的珍珠也是头一回遇到这样的事情,尤其是,虽然对面那人今晚脱了盔甲,只着一层薄薄的外衫,但还是撞得她的胸口发疼,感受着胸前的疼痛,珍珠破天荒地红了脸。
她跺着脚,一手捂着脸,一手捂着胸口,一溜烟消失在檐角的暗处。
吴世杰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他愣愣地抚上胸口,那处似乎还留着些不可思议的柔软的触感,他心里忽然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女子的身体这么软吗?
而后一股绯红悄悄爬上了他的脸颊。
刚才...是撞到了她的...?应该很疼吧,那个...他真不是故意的,珍珠不会以为他是个登徒子吧?
吴世杰红着脸,他脸色沉沉地盯着珍珠消失的地方,略微思索了一番,而后头也不回地大步出了将军府。
整个将军府陷入了一片静谧,偶有女子的低吟从深处传来,在这暗夜里听得不太真切,执勤的亲卫换了一波又一波,在这样的暗夜中,他们犹如一头头蛰伏在黑暗中的豹子,瞪着硕大的眼睛,紧紧盯着府内的每一处动静,连一只苍蝇都不放过。
青栀睡得迷迷糊糊,听到门口的动静,她嘟囔了一句,而后又沉沉睡去。
等到脸上的热意散去,珍珠摸着发烫的脸,胸口的疼痛缓了些,她才轻手轻脚地去了西月楼。
那个呆子,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珍珠表示,真的没脸再见吴世杰了。
等到天空刚刚破晓,西月楼的主屋内传来一些响动,珍珠靠在门口打瞌睡的身子猛地站起来,她站直身子,听到屋内的脚步声朝门口传来。
“夫人的药呢?”
谢清池沙哑的声音传来,他只着一件薄薄的里衣,露出大片的肌肉,隐隐还能看到一些抓痕,珍珠不敢多看,赶紧移开了目光,低头道:“小厨房的炉子上一直熬着,奴婢现在去取。”
谢清池轻嗯一声,转身进去了。
天刚麻麻亮,一溜的麻雀在枝头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东街的大药房里就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开门的伙计睡眼蒙胧地打开门,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那人也不吱声,只沉沉地立在门口,背着光,看不清样貌,将整个药房的门堵的严严实实。
伙计吓得连连后退,转身欲逃,门口的大汉忽然开口了:“伙计…你们这里…可有…可有…”
听到声音,那伙计才定下心,拍着胸脯道:“哎呀,你做什么,吓死我了,哪有一大早堵人家门口的。”
他说着,示意大汉随他进来,“对了,你要买什么药?”
这位身壮如牛的大汉,不是吴世杰是谁。
被伙计这么一问,吴世杰的脸上又爬起了几丝热意,他吞吞吐吐半晌,不知该如何描述。
伙计半天没有听到声音,他扭头看去,对上吴世杰茫然的眼睛,只好又说:“那你给我描述一下病人的情况,总要知道怎么个事,才能拿药,或者你带病人直接过来也行。”
病人的情况?
吴世杰脑子里浮现出珍珠捂着胸口跑走的场景,这个…应该买伤药吧?
吴世杰顿了顿,低声道:“病人…应该是被撞伤了…撞伤的部位…比较娇嫩…”
话没说完,他的手里已经被伙计塞了一罐膏药,吴世杰忽然停住了,他低头看着自己手里那罐通体碧绿的药罐,耳边传来伙计自信满满的声音:“这是我们这里最好的跌打药,不管是扭伤还是撞伤,那效果……”
“可是这个病人被撞伤的部位比较娇嫩…”
伙计又自信地打断了他的话:“再娇嫩也能抹…包治好!”
“这个部位也比较特殊…”
伙计这个时候忽然停了下来,眼里露出狐疑的目光,上下打量吴世杰一眼,“有多特殊?”
这么一问,倒是把吴世杰问的噎住了,有多特殊,他总不能给人家描述他把人家小姑娘的胸口撞了吧!
不过…说实话,到现在他都能感到胸口微微发烫,那股柔软的触感,隔着那么些衣裳他都感觉到了,若是……
打住打住!
吴世杰被自己脑中这卑鄙的想法惊的呆住了,他自诩作风正派,从不去女帐乐坊这些地方,怎么忽然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越想越热,他顶着伙计打量的目光,从怀里掏出一角银锭子,捏着那膏药盒子,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药房。
“哎哎哎…还没找零呢!”
等他追出门外,哪里还有吴世杰的影子,街上空空荡荡,只剩几只麻雀,立在枝头叽叽喳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