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禅视察屯田的时候,常常是白龙鱼服,身边只带着虞翻和百来个军中兵王当保镖。
这百十来个人都是从各军里面选出来的兵尖,个个实力高强,人间杀才。
手里最少的都积攒了三十颗首级的军功,一般的老兵都根本突破不了他们的护卫。
所见到的底层平民都以为这应该是哪家的贵公子,丝毫不敢想这位年轻的公子是当今天子。
甚至偶尔还有一些在村乡里有名望的老人,丝毫不知道跟自己一起席地而坐,一同吃麦饭的竟然是当今皇帝。
当然,刘禅和随从也从来不主动暴露身份,主要是担心这些老人说不得会激动的犯心脏病。
在跟他们一同吃饭的时候,刘禅也会主动询问他们,询问他们的家庭成员,以及现在的生活状态。
对当下的生活有什么看法,对未来生活有什么期待。
对官府有哪里不满,有没有官吏欺压百姓什么的。
一般问他们生活的时候,个个回答起来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不断盛赞当下的生活多好多好。
而当刘禅问到有什么不满的时候,这些人则是生气的摆出说教姿态。
“你们这些年轻的贵公子哟,不知道苦日子怎么熬过来的,说什么不满,那是吃饱撑的。”
也就是看刘禅身边保镖比较多,他们的教导才停留在嘴上。
“现在的生活搁以前,我们是想都不敢想啊,能吃饭能穿衣,有个落脚的地方住,还能跟三五个乡亲拉家常,这日子好,好极了。”
当然,刘禅是明白的,每一代人有每一代人的追求。
对于这些从战火里走来的两三代人来说,和平安稳便是他们最大的需求。
自己能满足他们这个条件,便能得到他们的拥护,军心民心稳固。
但是,将来,他们的子孙后代出生之后,生来就是安稳的生活环境。
没有经受过战乱之苦,他们显然就不会是只这点愿望。
人的追求总是不断向上发展的,他们将来会想要受教育获取知识、追求财富、乃至于做官,提升自己的阶级。
所以,身为君主必须用发展的眼光看待治下百姓,绝不可固步自封,或者想要以从前的条件来满足之后的百姓。
需要多跟民众交流,毕竟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
然后不断满足人民日益增长的物质文化的需求,这样大汉的国运才能长久。
当然,对于这些事情,刘禅会将道理留下来讲清楚,至于自己的后代能做到哪一步,则就不是他能看到的了。
自古以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难,刘禅知道没有一个封建王朝能够万世不衰。
自己自然是尽力去做,规划好现在和短期的将来。
至于长期的将来,他就无法干涉了,便只给他们留下一个榜样例子。
希望将来有人能学去,善待天下万民,重塑寰宇拥天下。
到时候,汉人的江山便是不再姓刘,又有何不可呢。
当然,除了留下一个榜样例子外,许多制度性建设也是要留下来的。
而今在长安城,这如火如荼的建设中,太学工地便是最为瞩目。
整个太学当下还只是一个充满尘土的施工地,包工头李遗全力以赴。
争取将基础框架在十月末修建完毕,确保学子们基础考试使用。
如果常去工地,便能看到李遗经常鼓励工匠们全力以赴的干活。
“抢晴天,抓阴天。”
“牛毛细雨当好天。”
“月亮底下当白天。”
“晴天一天顶两天。”
“小雨大干,大雨硬干。”
“暴雨钻空干,没雨拼命干……”
正是他这种拼命三郎,并逼着别人也拼命的精神,让太学的修建工程以一个恐怖的速度前进。
配合着印刷术,大量书籍得到普及,家中稍有余财的便会手拿两本论语或春秋装装样子。
天下大乱,士族豪强搅风弄雨,但是季汉这边,士族豪强的属性并不大,话语权也不高。
五经十四家的知识垄断在刘禅这里行不通。
五个经书,却有十四种解读,这难道不是对秦……对大一统的背叛吗?
所以,得统一,刘禅不希望将这么重要但极为棘手的问题交给后人。
也就是他,有着足够的威望去解决这件事。
将十四家中九家言论废除,只给每个经书保留一个官方承认的正统解读。
当然,如果这些家族敝帚自珍,刘禅也不会介意。
只是朝廷官方不承认罢了,科举不承认罢了。
考试都不考,你们这学说还能兴盛多久,这就不得而知了。
当刘禅这个想法越来越呼之欲出的时候,很多人都嗅到了这场即将席卷整个学术界的风暴。
有埋头在沙子里装看不见的鸵鸟,也有深深扎根地方和本家族准备硬抗疾风的草。
他们依旧攥着手里的知识,幻想着垄断教育的延续。
但也有人看到了风口,决定迎上去搏未来。
就比如弘农杨氏,便非常乖巧的第一个将家传典籍、家族私史献了出来。
刘禅也予以回报,聘请了杨氏一个旁系的老者在太学担任博士。
此人名叫杨炳,杨震之后,他的父亲杨众是杨彪的从弟。
杨众与祖父和父亲一样传习先祖的学业,以谒者仆射的身份随汉献帝西入函谷关,多次升迁至御史中丞。
兴平二年,汉献帝率公卿东返,十二月一个晚上。
汉献帝与皇后伏寿、董贵人、郭氏赵氏两宫人、太尉杨彪、宗正刘艾、执金吾伏完、侍中种辑、罗邵、尚书文祯、郭浦、中丞杨众、侍郎赵泳、尚书郎冯硕、中官仆射伏德、侍郎王稠、羽林郎侯折、卫将军董承、南郡太守左灵以及数十属吏乘坐同一条船逃过黄河。
渡河后,杨众率领官员们的属吏步行跟随汉献帝到太阳县,被任命为侍中。
建安元年八月,汉献帝追论东莱太守杨众之前的功劳,封他为蓩亭侯。
也是因为杨家的这个家族私史,为季汉补充了大量的东汉时期史料,为日后朝廷对东汉盖棺定论的修史工作打下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