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权在上万军民的注视下,在文武百官的陪同下登上高台。
当他受王爵袍服,佩戴十二冕旒于天地间亮相的时候,注定着天下的格局就此变大变样。
当然,他这位大魏吴王并不是一般的诸侯王,加九锡后在礼法上一切规格待遇可以跟皇帝一样。
九锡以前是天子赐给臣僚们的特殊恩典,在王莽之前从未有任何臣子全部集齐。
最近一个以臣子身份集齐的就是曹操,而董卓虽然搞了参拜不名、剑履上殿但没有加九锡。
孙权从魏使邢贞手里接过象征君权的斧钺,然后将他交给身旁的侍从,从此他可以用天子的名义诛杀罪人。
还有象征征伐之意的雕弓。以及彤弓矢百,玄弓矢千,即特制的红、黑色的专用弓箭分别给了一百支和一千支。
然后是秬(ju)鬯(chàng)。这是一种祭礼用的香酒,以稀见的黑黍和郁金草酿成。
孙权用他祭祀了天地祖宗,完成仪式。
下了祭台之后,孙权便坐上御赐的天子车马回宫。
只见车辕上用来挽车的横木涂抹成金色,前后皆有兵车戎辂护卫。
负责拉车的是玄牡二驷,即黑马八匹,颇为威风。
其实此时加九锡的他已经能穿皇帝同等规格的衮冕之服。
但是当众脱衣服不太雅观,所以只是佩戴了十二冕旒,加上配套的赤舄(鞋)一双。
出行车马前方配有‘乐县’。即乐队带着定音、校音器具用音乐开道,亦作“乐悬”,众享尊贵。
孙权的居所本就是按照宫殿的规格修建的,红漆大门都是标配,也不用再找人粉刷。
身边跟着虎贲卫士三百人,这也是九锡之一。
曹魏那边不可能真的给他派来三百人,只是带来三百套虎贲卫士所执武器,戟、铩之类的器物,然后孙权自己找三百人穿戴使用。
之后,孙权则是根据麾下文武百官的功劳和与自己的亲近程度进行官爵的封赏。
吴王国官僚体系也要建设起来,大量的士人被征召为官,一时间颇有众正盈朝的样子。
然后便是将长江防线的边防军撤回来,去内部平叛。
对面的曹魏也撤军了,就连合肥的留守兵力也不过三千余人。
这是他们双方达成的重要合作条件。
三足鼎立的时候,老二和老三联手对付老大才是正常的操作。
现在季汉的攻击性太强了,曹魏和孙吴自然联合对敌。
因为汉军那边给曹魏的压力足够大,他们必须选择相信孙权能跟他们精诚合作,彼此将后背交给对方。
东线的边防压力骤减,曹魏便可在豫州将沿线各地严防死守,组成固若金汤的完整防线。
彻底放弃武关以南的荆州地区,在险要之地苟住。
而且豫州南部可以支援江夏,开辟敌后战场。
双方的合作之一便是曹魏派出东线的一部分魏军和江夏文聘,与孙权一同出兵。
争取迅速击破晋宗和彭虎,然后进攻荆州,破竟陵,夺云梦泽。
然后入荆州腹地大肆破坏,掳掠人口,为大魏朝廷分担压力。
汉军也出征许久,后勤粮草定然同样压力不小,对于后方农业生产需求也大。
若是大面积的破坏产粮区,说不得能逼退荆州方面的汉军。
江夏的重要水路分别掌握在汉军和吴军手里,以前文聘很难在没有水运优势的情况下主动进攻。
但如果跟吴军合作,那必然是大有可为。
孙权有粮食没人,曹魏有人没粮食,双方都将对方视为救星一般一拍即合。
魏军帮助孙权夺回夏口,这样江东的粮食便能走江淮水路支援曹魏,双方都看到了走出困境的机会。
江东这边,一直嚷嚷着想要打过江北去的唐咨,此时也要被调离前线。
孙权以贼帅董嗣凭借险阻抢劫抄掠,豫章等地皆受其害为由,命令唐咨与吾粲带着三千兵马去南方支援平叛。
汉军北伐气势汹汹,确实是将曹魏拉上了赌桌赌国运,但同时它自己也难以轻易从赌桌上撤下来。
对峙了大半年,一撤对于军心民心的打击将会是难以估量的,而且这么多人力物力损耗也是难以承受的。
而且刘禅的性子,这些年孙权也多有了解,这是个不吃亏的主。
所以季汉的实权掌握在他手里,那就一定会和曹魏会赌下去,直到分出胜负。
如果孙权就这么干等着分出胜负,那他的命运就不受自己掌握。
如果是汉军败了的结局,孙权还能接受。
这样蜀汉凭借山川险阻仍能存续,而曹魏也被打的元气大伤,那他孙权就还有活路,甚至江东政权还有继续窥伺天下的可能。
但是孙权也清楚以自己的实力,打合肥或者江陵都没有太大的把握。
而且说实话,他其实并不看好曹魏能赢过汉军。
当然,双方都是单打独斗的话,双方或许是五五开。
但是孙权从扣押的从辽东回来的一些使者口中得知,辽东公孙渊这个杀人越货的狗东西,竟然与季汉结盟,对曹魏发动了进攻。
孙权感到匪夷所思,你丫的既然会反魏,先前截杀我江东的使团干什么,纯粹就是针对我孙权呗?!
此前曹丕还调走了八千精锐,幽州几乎是不设防的状态。
那么,曹魏腹背受敌的情况下,战败的几率大大增加。
而季汉一旦赢得这场国战,那孙权简直能直接看见自己的末路。
一个即将席卷天下的汉政权赫然出现,还是一个占据长江上游,对江东有着压制性地利优势的政权。
真要是形成那样的割据,孙吴政权的覆灭便是近在眼前。
自己最好的下场说不得就是被封个安乐侯,然后被囚禁终生。
父兄三代基业,孙权如何会甘心。
他将陆续从辽东回来传递消息的汉使截胡,得到的消息令他惊心。
幽州全境,一个月内就被拉拢胡人结盟的公孙渊席卷。
趁着汉军都在北边,孙权知道这是自己出手逆天改命的最后机会。
一旦错过,自己的雄图伟业将会彻底化为泡影。
“大虎啊,爹爹有负于你。”
孙权匆匆为自己的长女举行及笄之礼,心中酸涩并留下了愧疚的眼泪。
而孙鲁班看着一脸慈爱女儿形象的父亲却是一言不发。
她知道,父亲的怜爱或许是真的,但这丝毫不会影响他将自己当成政治筹码利用。
若是自己误以为父亲落泪是后悔让自己远嫁,从而哭求父亲让自己留下来的话,恐怕只会被厌恶的推开吧。
就像当年的孙姑姑,她跟父亲的兄妹之情难道不深厚吗?
还不是成为了政治联姻的牺牲品。
父亲啊,您可真是一个天生的政治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