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的侍从接过了邸报,这次他做好了心理准备,无非又是些尊刘贬曹的言论。
待打开一看,“哼,果然如此。”
开篇一大段全是讲关羽如何用兵,打败曹魏诸多将领的事迹。
里面不乏夸张的话语,一些失败的作战也被更改为关羽故意用计佯败诱敌。
虽然曹操对此嗤之以鼻,但他知道一旦这东西在曹魏境内流传开来,必然引得人心惶惶。
一个张辽便能止江东小儿夜啼。
曹操太知道一个威名赫赫的名将对敌国的震慑力量了。
曹操仰天叹息,恨自己不能死之前将关羽带走。
往下继续翻看,则是一通吹捧刘禅功绩,临近末尾才褒奖了一些荆州之战立功的臣属。
其中除了评价刘封胜过曹彰远甚这一句话之外,基本上跟曹魏没什么关系。
第三板块则是继续更新西游记,故事虽然吸引人,但是曹操没有心情看下去。
索性直接翻到后面,看最后一个板块。
“咳,咳,咳!”
结果曹操刚瞟了一眼,顿时呼吸急促,不住咳嗽起来。
吓得蒋济和司马懿一阵慌乱,周围侍从也作势上前,但被曹操抬手拦住了。
曹操双手将邸报拍在面前的案几上,大骂道:“奸佞狂徒!”
蒋济和司马懿不知缘由,但是作为带来邸报的使者卫旌熟知里面的内容。
第四板块是编撰的一些人物的逸闻趣事,而这一份邸报中的主人公,正是面前的曹操。
里面编撰了两个逸闻趣事:
第一个,是说少年时期的曹操跟袁绍关系很好。
只不过曹操区区一个阉宦之后,人家袁绍可是四世三公。
曹操凭什么能攀高枝呢?
原来啊,袁绍此人喜好与常人不同。
他喜欢沟子!
而当年的曹操,长相英俊,面容白净,颇有少年活泼之气……
第二个,讲的是当年董卓祸乱洛阳的时候,曹操在董卓麾下颇受信赖。
是的,没错。
董卓也喜欢沟子!
当时董卓祸国殃民,是为汉贼,司徒王允决定使用美人计。
于是便赠送曹操家传宝刀七星刀,令其在床榻之前,刺杀董贼……
编写邸报之人笔力超群,绘声绘色,细致入微。
甚至还掺杂着些许史实。
别人看了或许没事,但是当事人曹操已经是被气得七窍生烟、六神无主。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他哇呀呀的叫着将面前的邸报撕碎。
曹操呼哧呼哧的盯着卫旌,带着杀意道:
“卫使者此来,不单单是为了送这区区一张纸吧?”
卫旌吓了一跳,但是使者嘛,怎么能怂呢。
于是他便从怀中又拿出一份书信出来,见众人惊疑,赶紧解释道:
“这份不是邸报,而是吴侯托外臣带给魏王的手书。”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侍从再次上前接过,送到曹操面前。
曹操等了几个呼吸之后,才将其打开。
“近者奉汉中王令吊民以伐罪,治水军十万众,他日旌旗北指,愿与魏王会猎于中原!”
待曹操读出此话之后,蒋济和司马懿同时看向卫旌:
“孙骠骑糊涂了不成,莫非是想与我魏国开战?”
卫旌凌然不惧,拱手道:“外臣职责已经完成了,私底下虽然为魏王感到忧惧,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曹操先被邸报污蔑,后又遭孙权宣战,正是气头上,见此人态度刚烈便更加恼火。
“来人,将此嘤嘤狂吠之徒拿下,推出斩首!”
立刻就有两名强壮的执戟郎入帐,架起卫旌就往外走。
“哇哈哈哈哈!”
却见,这卫旌竟然丝毫不惧,反而一阵哈哈大笑,颇显从容气度,令人惊疑。
曹操对此感到疑惑,便摆手叫停:“慢!”
执戟郎将卫旌松开,卫旌瞥了眼执戟郎,随后整了整凌乱的衣衫。
“使者何故发笑?”
卫旌微微拱手:“我笑魏王年老昏聩不能分辨天下时局,以至于将要酿成大祸啊。”
“何来大祸?”
卫旌站直身子,抬手指天道:“今天下三分,强者唯有二王,我江东贫弱,无力外攻,之所以向魏王宣战,不过是因为被汉中王胁迫罢了。”
“魏王却不分青红皂白,一意问罪江东。汉中王乃是英雄也,难道他不会趁机出兵关中,复行高祖之路、复现世祖之成吗?”
曹操眯着眼看向卫旌,语气戏谑:
“吴侯此意,莫非是要静坐江东,以观龙虎之斗?”
卫旌轻笑道:“然也,大国争锋,小国遭殃,吴侯不愿江东百姓遭受战乱之苦,只愿护佑江东一地之安宁祥和。待到天命定鼎,自会纳土请降。”
曹操这下明白了,孙权这是在荆州大败亏输,被逼着向自己宣战。
但是魏国也不是他能惹的,想以偏安之语为借口,以图苟安。
只是如今有地方叛乱,自己也确实腾不出手来去教训他。
曹操盯着卫旌,卫旌拱手而立。
良久,曹操摆手让其离开。
区区一个宣战书而已,在如今这个局势下,还有什么值得计较的呢。
甚至将来多了一个对东吴的开战理由。
只是,曹操再次看到面前那被撕碎的邸报的时候,遍体生寒。
这邸报定然已经发行出去,自己如何能堵住天下悠悠众口……
刘备手段恶毒,他这是要毁掉自己的身后名啊。
“想不到,尔刘备浓眉大耳,天天自诩仁义,竟然也能做出如此没下线之事!”
恐怕自己会在青史长河中留下一个‘沟子曹’的恶名。
想到这,曹操怒气上涌,忽然觉得脑袋一沉,径直昏倒下去。
“魏王!”
……
“魏王……”
当晚,曹操醒了过来,竟然觉得耳聪目明,身体轻盈而有活力。
“彰儿来了吗?”
“回禀魏王,快了。”
曹操点头,随后令侍从抬着躺椅来到殿外。
他静静的坐在躺椅上,看着山河无恙,看着天上云卷云舒。
看着远处日薄西山,看着最后一抹红晕消散在天际……
冀州,邺城。
“父亲!啊!”
曹丕跪倒在地,痛哭流涕。
他甚至没称‘父王’,而是用了小时候记忆里最亲切的称呼‘父亲’。
父王是冰冷的,而父亲是温暖的。
现在,他的靠山没了,他以后只能靠自己,他必须撑起这个风雨飘摇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