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按照赵芳玉最初的安排,她本是打算将木锦之和严冬青的坐席分开来的,分别安置在主位下首的左右两边第一位。
木侍郎身居高位,自是贵不可言;严女郎虽是一介白身,但身为陵王长女,最有可能成为下一任陵王之人。
然而,世事无常,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
如今,木锦之主动提出要与严冬青同坐,赵芳玉虽说面上看着还算镇定,其实心里早已经慌得不行。
这两位大人同坐一边就必须面临一个致命的问题,这坐席究竟谁上谁下。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这两位都是她这个小小的绣楼楼主万万不敢轻易怠慢和得罪的人物。
赵芳玉生怕因为一点疏忽而惹恼了其中任何一方,对于坐席安排一事,她是半分想要表态的心思都没有。
这包厢空间就有限,从对面将那几张坐席搬运过来,即便赵芳玉暗示她们动作稍慢些,总共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
再说现任陵王,虽贵为王侯,但却并未担任任何实际职务。
不仅如此,她还整日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每日只知招猫逗狗,与下人们一起斗蛐蛐,全然不顾及自身身份和王府的声誉。
正因如此,陵王府在众人眼中的地位可谓是每况愈下,一日不如一日。
陵王府的后辈又迟迟没有科举及第之人,而请求册封世女的圣旨也是久久未得应允。
这般状况之下,严冬青与木锦相比起来,自然就在外人眼里低了一等。
此刻,赵芳玉满心惶恐,根本不敢贸然开口说话,至于她手下的那些人,则更是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严冬青微微扯动嘴角,不想理会装鹌鹑的赵芳玉等人,径直朝着木锦之下首的地方走去。
只见春分绣楼的伙计们眼疾手快,迅速地将桌椅摆放整齐,并重新端上了热气腾腾的茶水和精致可口的点心。
她们动作娴熟且无声无息,完成这一系列动作后便默默行礼,悄然退下。
此时,站在一旁的赵芳玉神色略显紧张,她接连招呼了两声,但无论是木锦之还是严冬青,似乎都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就在这时,一名手下匆匆赶来,低声禀报说开宴的时辰即将到来。
赵芳玉无奈之下,只得再次向着二人恭敬地行了一礼,然后转身离去。
等她走远,严冬青端坐于座椅之上,有些不解的偏头看向木锦之,轻声询问,“不知木侍郎何事要与澈详谈?”
方才趁赵芳玉不备之际,木锦之曾悄悄递给严冬青一个颇为隐晦的眼神。
尽管严冬青心中满是疑问,但她深知刚才的那种场景不便多问,于是便顺从地坐在了木锦之的身侧。
一直静静立于木锦之身后的顾羡见状,微笑着向前一步,靠近木锦之,轻声为其解释道,“严女郎的字是先帝所赐,单字澈。”
只见那木锦之仿佛瞬间换了一副面孔一般,之前那傲慢的神态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如春风般和煦的微笑。
她轻声开口道,“不知严女郎与这绣楼的赵楼主是否有所关联?”
严冬青听到这个问题,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惑,眉头微微皱起,脸上露出茫然之色。
她实在不明白为何木锦之会突然有此一问,完全摸不着头脑。
于是,严冬青下意识地反问道,“若是有关系,该当如何?倘若没有关系,又当如何?”
说这话时,严冬青的目光直直地盯着木锦之,想要从她的表情和反应中探寻出一些信息来。
木锦之轻轻抿了口茶,不急不缓地说道,“若是有关系,那有些事便说得通了。我近日听闻这绣楼背后似有一股来自京都的势力在暗中操纵,欲逼良为娼,若严女郎与此有关,那严女郎怕是深陷泥沼不自知。”
严冬青心中一惊,这绣楼的楼主赵芳玉原是陵王府的家生奴,前些日子碰巧救了她母王的爱宠一命。
正因如此,母王心怀感激,不仅慷慨地赐予了赵芳玉自由身,给了她放契书,并赏赐她千两白银,允她归家。
她虽知晓在这宴席之上见到木锦之有些古怪之处,但没想到背后竟藏着这样的惊天之事。
“木侍郎可有证据?”严冬青正色道。
“只有三两人证,目前尚无确凿证据,但种种迹象表明此事不简单。”
严冬青沉思片刻,“多谢木侍郎告知,澈定会仔细探查,若此事为真,必严惩不贷。”
木锦之抬起茶杯,遥遥一敬,不再言语。
此时,四周传来丝竹之声,赵芳玉站在上首主位,身旁的一名仆从高喊一声,“宴起!”
随着“宴起”声落,舞姬鱼贯而入,轻纱曼舞间,严冬青却无心观赏。
她心中一直在思索木锦之所言之事,目光偶尔扫向赵芳玉,只见对方一脸从容地欣赏歌舞,丝毫不见心虚模样。
一曲舞毕,严冬青趁着众人鼓掌之时,悄声对木锦之说:“木侍郎,此事需尽快查明,澈想先探探这赵芳玉的虚实。”
木锦之眨了眨眼,微微颔首,想看看这严女郎想要干什么。
陵王府如今在京都的地位风雨飘摇,册封世女的诏书迟迟不下,一句“严女郎”就足以道出严冬青如今的尴尬。
严冬青直接不顾身份的站起身,手里攥着一个茶杯,大步走向赵芳玉。
赵芳玉见状赶忙起身相迎,满脸堆笑。
木锦之和严冬青的身份特殊,一举一动都牵扯着下面那些了解她们身份的人的目光。
严冬青装作不经意地提及这绣楼的生意,赵芳玉虽然疑惑她为何会如此突然走过来询问,但是看到严冬青身后,木锦之坐在坐席上面带不屑的笑容,心下了然。
赵芳玉心里轻嗤一声,面上恭敬的一一作答,言辞间滴水不漏。
虽说赵芳玉的言语中毫无破绽,但可能是受到了木锦之的影响,严冬青注意到,提到某些关键处时,赵芳玉的手指不自觉地握紧衣角。
严冬青心中冷笑,看来木锦之所说并非空穴来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