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听见有人笑出声,她也没忍住,弯了下嘴角。
“若不是坏蛋,你拿给我看看,我便全要了。”她嗓音清晰,在嘈杂中分外明显。
一只鸭子三斤蛋。
后面排队的也咂摸过味儿来。
莫不是那一只鸭下的蛋舍不得吃,留着攒了三斤?
天这样热,别说三斤,一斤都攒不住,那要坏的!
“欺负人啊,把你们婆婆喊出来!”冯老太非要闹大。
这些小媳妇不懂事,她比田桂兰还要高一辈儿,碍着辈分,收个蛋也不至于看那么细致。
“娘不在家,您非要见她的话,晚点再来吧。”苏梨招呼下一个妇人,“在这不要妨碍后面等的人。”
等不耐烦的终于顺着话开始撵人。
“就是啊,等半天了,你到底卖不卖蛋?不卖赶紧走!”
“天这么热,我还得回去赶个觉。”
“不就是看一下摸一下吗,有坏的就拿出来,你那蛋多么金贵?还是鸭子屎金贵?摸都不给摸?”
一群人哄堂大笑。
冯老太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打算撒泼的时候。
田桂兰回来了,手里还挎着针线篮子。
乍一看,这么多人围着她家院子,不明所以。
“咋了这是,全在我家干啥呢?”
冯老太扑过来抓住她手臂,“桂兰啊,你家这几个儿媳可了不得,我把我家鸭子下的蛋拿过来,她竟然不收!”
田桂兰一时没认出这人是谁,“你是……”
“我是冯家的。”冯老太赶紧说。
田桂兰就想起来了。
“噢,冯老太太。”
冯老太心口终于顺了气儿,指着苏梨正要教训两句。
田桂兰就皱起鼻子嗅了嗅。
“这,什么味儿啊?”
她闻来闻去,最后看见自己刚被抓过的胳膊,棕褐粗布上沾着点点黄色鸭子屎。
一下就给她恶心的不行。
冯老太也瞧见了,讪讪道:“刚才忘擦手了,大家都是农户,有点就有点吧,没什么大不了。”
田桂兰:“……”
她不留痕迹后退两步。
“桂兰啊你快说说你家这几个儿媳,我拿来的蛋她不收啊!”冯老太又绕回这句。
“收鸭蛋是阿梨收的,又不是秦家收的,你找我也没用啊。”田桂兰随便瞅了眼。
这么多人,阿梨又不是不讲理的性子,正需要鸭蛋呢,旁的都收了就冯老太没收,肯定有原因的。
她当然帮儿媳。
“啊?不是你家收吗?”冯老太一愣,“她当儿媳的,哪有这么多钱?”
田桂兰实在受不了身上传来的鸭屎味,也顾不上回,“反正收鸭蛋的事儿,你就找阿梨就成,她怎么说就怎么办,我不管。”
然后小跑着回屋换衣裳去了。
柴氏嫌弃地望着冯老太。
“你当我婆婆跟你一样喜欢磋磨儿媳妇呢,一个铜板不给不说,还大冬天让怀着孕的儿媳跪在雪地洗衣裳?”
冯老太闹了个没脸,呸了声。
“你懂什么?!”
掌着银钱袋子那些小蹄子才不会生出旁的想法,她那是立威!
当婆婆的,哪能惯着这些小蹄子?
田桂兰就是傻!
她心疼的不行。
三斤鸭蛋呢。
十文一斤是三十文啊!
权衡过后,冯老太还是决定带去镇上卖掉,不给秦家了。
她拎着篮子从小路往回赶,步子快了点,脚下突然蹿出只大黄鼠狼。
黄鼠狼速度快的只剩个影子,却给冯老太绊了一跤。
噗嗤。
篮子连着三斤鸭蛋全掉地上被她压碎,黏黏糊糊的恶臭液体糊了一身。
冯老太险些吐出来。
“我的鸭蛋呐!”
她坐在地上又哭又嚎。
招财给这叫声吓得一抖,悄咪咪躲在草丛回头看了看,溜走了。
……
苏梨收完这一波鸭蛋,喝口水的功夫,院门又进来个人,身姿眼熟。
“……含桃?”
“阿梨?!真的是你呀!”赵含桃惊喜的不行,放下篮子与苏梨抱在一起。
“我听她们说秦家的苏梨在收鸭蛋,还以为是名字重了,你也嫁到杏花村来了吗?”
“恩。”苏梨扬着小梨涡,“我夫君是秦家老四。”
赵含桃回想了下,脸色就变了。
见四下无人,她才小声问:“我听她们说,秦老四不就是那个战场回来,身受重伤躺了半年没醒的男人吗?你怎么嫁给他了呀?”
“夫君之前是一直没醒,但现在身子大好,没什么问题了。”苏梨解释。
赵含桃不信,“你就安慰我吧。”
她比阿梨大两岁,从小一起长大,亲姐妹似的,晓得阿梨报喜不报忧的性子。
那秦老四的模样她都听村里人传遍了,人又瘦又小,只剩骨架,还满脸络腮胡,加上躺了半年,就算醒来那又能好哪儿去,肯定也是病弱之躯,要人伺候。
“没安慰你,真的。”苏梨提起秦见深,眼中都是闪烁的星光。
赵含桃见她神色不似作假,反像是十分满意的样子,倒有些好奇起来。
“那有机会,你让我瞧一眼。”
苏梨也想把喜悦分享给小伙伴,犹豫要不要带赵含桃从窗户望一眼时。
秦见深自己出来了。
他穿过后屋,来到院子,背着藤筐,从柴房拎起一把砍刀。
身躯高大俊挺,袖口轻挽,执着砍刀的手腕极有力量感。
五官端正,眉若漆刷,墨眸浓如夜色,往那一站稳如高山不可动摇,瞥来的一眼看似古井无波,实则威慑力十足,任何小心思都躲不过他的眼睛。
赵含桃猜测这该是秦家哪一位长辈。
样貌生的如此周正,身材也壮实。
她嫁来杏花村这么久,竟从未听说。
便听耳边苏梨一句,“夫君。”
赵含桃惊愕,瞪大眼。
这是秦老四?
那个躺了半年身形枯槁的秦老四?
待秦见深朝苏梨轻轻点头,道:“去趟山里。”
赵含桃不禁怀疑人生。
那样离谱的传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莫非,是嫉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