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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大胤朝马上十年了,作为一个小京官之女,从出生到现在,苏家搬过四次家,第一次住的地方,是苏言礼中进士后租的地方。

虽是陋巷,但周围邻居大多跟苏言礼一样,不是读书人,就是小京官,不是有素质,就是有一份体面工作,再加上苏言礼是个宅男,不大爱跟人打交道,几乎不会与周围邻居发生龌龊,如果不是房东要卖掉房子,估计苏家还住那条巷子。

第二次搬家时,是苏若锦三岁时,那时苏言礼的俸禄养家还不算吃力,租的地方虽小却整洁干净,房东老太太人也挺好,他们在哪里住了一年多,不知为何好人好像总没好报,那么好的老太太结果生了个不学好的烂赌徒,三天两头赌钱,结果把家里的房子一间一间抵了出去。

最后没办法,苏家再次搬家,这次搬家,刚好程迎珍要生苏三郎,急急匆匆之下落入了牙人与徐婆子的圈套,不仅高价租了楼店务的公租房,还被徐婆子讹了董妈妈去,不仅如此,生活中,苏若锦在家里做菜的食方子不是被偷学去就是被老婆子敲诈去。

当然现在知道徐婆子把食方用在何地了,可当时,谁会知道有一天,她会跟得到食方子的晋王幼子有瓜葛啊!这话先不表,就在这短短不到两年时间里,徐婆子一家,以及租在徐婆子周围的租户,简直就是个小型的吃人社会,让生活在千年后的苏若锦深深感受到了人性之恶。

不管是搓磨死儿媳妇,还是作局骗人,或是把良家小娘子骗卖到窑子里,一切一切贪婪者利用贫穷者讨一口吃食的机会,把人往尘埃里作贱,其中,徐婆子一家犹为恶。

赵澜处置徐家人时,有那么一刻,苏若锦很想跟他说,能不能让她去看看被打成落水狗的徐婆子,但苏家比起那些连命都失去的悲苦的底层贫困者已经够好的了,慢慢的,这些意难平,苏家人也就自我消化了。

可是今天,再次面对另一种恶时,明明有很多出气的话,一见到程玉珠本人,苏若锦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这不是个智商低到递出机会让你能够痛骂的妇人,恰恰相反,她市侩狡诈、面阳心阴,诡计多端,让人防不胜防,在实力不能绝对碾压她时,指不定就伸头咬你一口,让人胜不防胜。

第一招——下马威,对程玉珠毫无作用,她根本没急没燥,淡定的坐在客位,不给她上茶,不开口招待她,她丝毫不在意,要不是苏若锦与秋月两人沉得住气,差点让这个恶妇占了上风。

不就比谁有耐心嘛,这是我家,苏若锦坐在主家上位,优优哉哉,难道我还怕你不成。

果然是王府里培养的丫头,秋月站在苏若锦身侧,看似不动声色,实则‘高傲的目光’轻屑的扫过去,落在那个俏丽的丫头身上,一身着红穿绿热闹富贵的样子,实则上就是旧款翻新好不容易烫平罢了,仔细看腰臀部都是褶子,充什么新衣;

秋月三分不屑的表情根本不遮掩;

俏丽丫头被她看得缩头夹颈,恨不得伸手扯扯腰后衣裳褶子,跟苏家丫头一身平整有光泽的新绸袄相比,简直丢死个人。

目光又移到婆子身上,穿金戴银、十个手指戴了五个戒指,结果金钗是鎏金的、簪子是金包银,五个戒指三个假翡翠,一个金镶玉,一个细银子,一身假富贵,也就唬弄唬弄没见过世面的底头老百姓;

秋月嘴角勾起,讥笑似是发出了声,成功看到老婆子一张老脸变成猪肝色。

她这才满意的从婆子身上移到当家主母——姚夫人身上。

一身墨绿妆花锦缎直缀,外罩柿红盘绦朵花锦褙子,看似端庄大气,却老气横秋暮气沉沉,哪是个三十出头贵妇人该有的样子。

秋月直接无视了过去。

眼看程玉珠千年不变的脸色沉了下去,她心里一定在骂,本夫人要杀了你这个贱人。

(⊙ o⊙)啊!啊!啊!

苏若锦看得差点激动的跳起来,赵小郡王,你给的人这么牛拜的吗?

三分不屑四分讥笑七分无视,秋月这表情简直绝了啊!

眼见程玉珠失去了优越感,苏若锦轻笑一声,“毛丫姐,去请夫人。”

毛丫规矩而又大方的行礼,“是,二娘子。”行完礼,才不急不徐的出了正堂,到了夫人卧室门口轻声呼道,“夫人……春晓,二娘子请——”

你看,不说姚夫人请,是二娘子请。

程玉珠脸色越发黑了。

从前在程迎珍面前有多嚣张跋扈,今天就有又憋屈,她怎么就在母亲面前夸下海口领了这份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了呢!

程迎珍感觉谁在看她,一抬头,就朝书房看过去,目光透过窗户明纸相遇,原来是夫君,感觉到他温和而炽热的目光,刚才还慌乱的程迎珍已经一头陷到夫君温柔的网里,心里哪还有什么恐惧。

带着一脸甜蜜,被春晓扶着缓步到了正堂。

毛丫朝正堂内唱:“夫人到——”

这排场……要不是苏若锦天天在家跟丫头们打交道,还以为她们跟排话剧一样排过了呢?

苏家氛围宽松,根本没这些规矩,苏若锦心道,这几个丫头简直就是超常发挥啊,好样的,晚上要加鸡腿。

下午时分,太阳西移。

程迎珍被丫头扶着,逆着光线进了门。

一身气派华服,在光的照耀下,优雅华贵,墨玉般的青丝绾了最近流行的朝云近香髻,金钗、华胜点缀发间,让乌云般的秀发,更显柔亮润泽。

美眸顾盼间华彩流溢,红唇间漾着清淡浅笑。

来时,一个候夫人不下贴子就冒然而来,程玉珠自己也是不屑的,可为了娘家,她也顾不上什么候夫人面子了,刚才站在苏家租住的小院门口,她依旧不屑,升职了又怎么样,不过是个小京官而以,见不到面,没办法拿捏,等见上了,那个看到她就怕的跟老鼠一样的庶妹还不任她拿捏。

可是此刻,站在她面前如朵富贵娇花的妇人,还是那个任由她欺凌的庶妹吗?

几年不见,简直像换了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