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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名柳侍郎,字怀秋,记忆里提到的第一句便是:他就是那个的野种?
自此,吾便得知,吾的出生,并非人愿。
娘是一个温柔的女子,她的怀抱又温又软,是我最喜欢的地方,可是她的身上永远都是带着伤,青一处紫一处,记忆里的她胆怯懦弱,任人欺负,却给了吾全部的关怀,会把吾保护在她那不大的怀抱里,不让吾受到一点伤害。
她告诉吾,人性本善,不可做伤天害理之事,不可做为非作歹之人,吾,切记。
柳是吾的名,随了娘姓,大概是野种不配冠父名吧,侍郎是吾的字,吾曾问过阿娘,为何叫这个名字。
阿娘曰:侍乃相伴之意,希望以后吾身边总有人相伴,白头到老。
阿娘不识字,这个还是府邸的一个会认字的厨子告诉她的。
可她却不知道,人善被人欺,人善也会死的早。
侍郎,乃是官职称谓,府邸姥爷为尚书,一年郎中,二年尚书,三年侍郎。
身为下人之子,却起这样的名字,大逆不道。
那个厨子给吾起了这个名字,便是害死阿娘的罪魁祸首。
吾恨那个人,恨这个府邸的人,可是阿娘说不可以恨人,恨人,会让自己变成坏人。
后续府邸落魄,惹了大人,家破人亡,吾逃荒至一个村子,村子人待我和善,如同阿娘一样温柔。
可不知,那温柔便是陷阱,那双手抓住吾的脖颈,捆住吾的四肢,无视吾的尖叫跟挣扎。
他们居高临下,他们得意洋洋,他们带着笑意的丑陋嘴脸。
在吾耳边说的一字一句。
让吾厌恶,恶心...
吾本以为地府便是此处,吾本以为此生再无天日。
可不知是上天怜悯,还是吾命不绝。
吾的师父救下了吾。
他是魔修,却将吾带出火海,逃离地府。
他屠杀了村子里披着人皮的鬼,他是魔修,可是在吾眼中,他就是神仙。
是他救吾于水深火热之中,是他将吾从痛苦的深渊拉了出来。
吾的师父,赐予吾新生之人。
他告知吾,人性本恶,若一直软弱则是会被一直欺负。
吾铭记。
他告知吾,凡人,是肮脏的,人心是最脏的,嬉皮笑脸的跟你说话,背地里却想着害着你的法子。
吾铭记。
他告知吾,修仙者,是恶心的,他们自以为的公正廉明,救人于水火,可到头来不过是自认清高,杀人亦是说成杀魔。
吾铭记。
师父教会吾很多,吾厌恶一切,唯独不厌恶师父,师父让吾做什么,吾便会做什么。
他让吾接近丰天国国君,成为丰天神女,男扮女装,吾遵师训。
师父让吾给他制造傀儡,让吾食蛊虫,吾为母虫,母虫吸食吾之血,吾命不久矣,但也无怨无悔。
师父赐予吾第二次生命,吾的生命也是师父的。
吾...本以为,就是如此。
直到吾遇见一人,那是一个姑娘,一身白衣如同仙子降临,落在吾面前。
吾厌恶这个毫无礼数的凡人姑娘。
可她如同一只煽动翅膀的蝴蝶,飞到了吾的面前,无视吾的过去,拥抱吾肮脏的躯体。
在这寒冷的冬天,她就是一个温暖的太阳,捂热了吾的心脏。
吾是来自绝望的人,她却带着希望降临。
她单纯又甜美,总是喜欢凑到吾的面前,无视吾的恶语,展现出那比花朵还要绚烂的笑容。
那双眸从未有过厌恶,有过贪婪,有过烦躁,她似乎一直都是这样。
她也爱乐曲,演奏的乐曲与吾颇有共鸣。
她好似了解吾的过去,也好似了解吾的一切,可是她从未在意。
乖巧又温顺的蝴蝶,仿佛触手可得。
自由又随性的春风,又好像从未抓住。
尊重吾的想法,又不会卑微的迁就。
知晓吾的态度,又不会过分的插手。
她说与吾是朋友,可吾...好似并没有将她视为好友。
是了,肮脏的身体心悦上了纯洁的她。
这份感情如同雨后乍破的光,破茧而出,再也无法忽视,无法收场。
只是那姑娘是风,如同她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
吾心也被她的行为所牵连。
吾想告知她男儿的身份,却又怕她的想法而不敢难言。
湖心亭的合奏不知道何时的几场变成了最后的演奏。
在她离开的这段时日,吾无时无刻不在思念。
吾越发不能否认自己的感情。
子素...子素。
又不能否认自己与那样纯洁的蝴蝶不搭配。
子素...子素。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吾的思念,又或者是终于对吾抱了怜悯。
吾再次遇见了她。
不问归期的告别,却能再次相遇,她跟之前一样,对他温柔又笑。
她说是为了其他事情,她身边也有很多人,都是吾最厌恶的修仙者,可是无关系,只要能再看见她,一切都是好的。
可她又很快说了离开。
她又要走了...
如同上次那样,突然到来又匆匆离开。
吾又要回到那个等待的过程,吾不想回去,于是第一次,问了那句:可不可以...不要离开。
到底是自由的春风,抓不住也留不下来。
那份感情还是没有告知她。
是不配,也是不敢。
吾已然是万劫不复的臭虫,何必为了一己私欲去沾染那生命里唯一的光。
不敢...又不甘。
放弃又很难。
子素,你说,吾该如何?】
落笔,柳侍郎看着手里这封信,他看了一遍又一遍,视线停留在纯洁与肮脏之间,沉默了许久,最后将信件放到了一旁的烛火上面。
薄薄的纸张慢慢燃了火焰,火势蔓延的很快,烧了肮脏的自己,也烧了纯洁的她。
可是下一秒,他却使用了魔气,扑灭了那火焰。
纯洁的蝴蝶已经被烧毁,只剩下肮脏的他还存在。
他到底是陷了进去,不想挣脱,也不想逃离。
柳侍郎微微垂眸,沙弗莱色的瞳孔闪烁着说不出的思绪。
夜晚的风轻轻的吹,月亮高高挂起,地上的尘埃仰望星空,最后视线都会放在那个又大又圆的月亮上面。
对面的人越是耀眼,就会越能照清楚,另一个人的狼狈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