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闷,烦躁,不安。
人应该呼吸,可是此时此刻,呼吸都好像是一种错误。
她沉浸在一片大雾之中。
雾气茫茫,看不到路。
于是她试着迈步,想要踏出这片牢笼。
可惜,视野的尽头终究无甚不同。
所以,这是哪儿?
她问。
没人能回答。
雾好像愈发浓了,浓得就像水,又比水更粘稠;浓得让她抬手都觉得滞涩,都觉得艰难。
我是谁?我长什么样?
她突然很想知道。
可是茫茫大雾,哪来的镜子让她看清自己的样子呢?
于是她开始跑。
如果走无法离开这片雾,那跑呢?
她跑着,跑着,跑到胸腔闷痛,喉头腥甜。
她恍然间发觉有什么不对。
“……”她张开了嘴,想要说些什么。可张口的结果却是鸦雀无声。
没有声音,甚至,无法呼吸。
她这才发现事情的不对。
自己刚刚竟然一直没有呼吸?!
她诧异,甚至有几分惊恐。手在自己的身上按压,挤着,捶着,砸着。
可她感觉不到肺部的律动,感觉不到气流顺着气管进出的变化。
尝试呼吸的结果竟然是窒息。
雾气开始向她的喉咙,她的鼻腔、她的肺腑、脏器、她的一切中涌!
涌不进去,那就挤,用力地往里挤,死死地往里挤!
把她的身体里都变成白色的雾气,让她习惯雾,接受雾,成为雾!
雾蛮横极了,丝毫不管她能否承受住这种痛苦,她的身体开始控制不住地颤动,神情痛苦,胸腔胀痛,耳鸣眼花。
这一切都是她刚刚试图呼吸的代价。
可是,她是人,人就是应该要呼吸的。
她想。哪怕是这种时候了,这么痛苦了,她还在想。
她是人。这个念头划过的一刹那,脑子里就像是炸开了一朵花,原本空荡荡的大脑瞬间被五颜六色的东西占据了,那么灿烂,那么绚丽,纷纷扰扰。
它们从脑子里开始往外挤,挤进了她的喉咙,挤进了她的胸腔,挤进了她的四肢百骸,挤进了她的每一个神经末梢。
那些绚烂的色彩也霸道极了,就像雾一样。不,它比雾更蛮横,强硬地抢占了雾还未涉足的地方,而后又不满地向白色的地方闯,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变成绚烂的一部分。
纯粹的白色和绚烂的彩色彼此纠缠着,侵蚀着,斗争着。她的身体此时此刻竟不属于自己,而像是它们的地盘了。
“啊……”
恍惚间,她张开口,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痛呼。
这声音真刺耳。
可又真动听。
刺耳,因为她听不到别的声音。哪怕刚刚那么努力地奔跑,也听不见自己的脚步声,行动间也听不见摩擦声。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她觉得刺耳,哪怕那声音并不大。
动听,确实动听。如果不是这一声,怎么能证明她切实能听见声音呢?
一种懵懂的感觉袭扰上来,就像隔着一扇门,一点一点地敲击着。
她觉得自己的手此刻就搭在门把手上,只要按下、打开门,自己就能明晰。
她有点不确定。
两种不同的色彩还在她的体内斗着。
痛苦是正常的。她不是死人,她还有知觉,自然能感受到。自然也可以发觉,那彩色席卷过的地方会更加舒适。
或许她可以等一等。
她奇妙地好像在一个另类的审视着自己的身体,能清晰地看到一个朦胧的人形,身体被两种不同的色彩占据,一会儿白色前进,一会儿彩色追逐。总体说来,彩色好像占了上风。
要是再等等,等能让自己更舒服的彩色获胜,到时候再说也不迟,对吧?
瘦削的人影沉默着,而后推开了那扇门。
去**的等等。
她好像说了什么,自己也听不清,只觉得说完后浑身舒坦,就好像憋闷的情绪都发泄了出去。
等什么旁人的结果,她要自己掌握自己的路。
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