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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拾香园出来,杨菀之有些不放心地问道:“那冯家是什么人家,不会有麻烦吧?”

辛温平轻哼一声:“抬手就能捏死的蚂蚁罢了。若是科举舞弊是实,过了这个冬天,洛阳也没有冯家了。”

苏鸿雪抬眼多看了辛温平一眼,眼神中带上了些许审视。记忆中的辛温平带着太多美化的色彩,她从来不是他以为的小白花,而是一朵黑心莲。是啊,她是个杀伐果断的主儿,能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有几个是善茬?虽然坊间有人说辛温平继位是先皇的无奈之举,但苏鸿雪能想象到,要爬上这个位置,辛温平要挤掉竺家撑腰的商王,还要让辛家的几个子侄放弃过继给辛兆的机会。而先太子在她还朝之前就死掉了,也是她莫大的气运……

然而实际上并没有莫大的气运,不过是集窦派诸多谋士之力的谋算和一点点天助罢了。康成映、许知远、月无华、公孙冰、柳梓唐……还有辛温平这个落子之人,几部聪明的头脑朝着一个结果去运作,注定会达成想要的结果。

但苏鸿雪并未表现得与之前不同,好像他认识的辛温平一直是这个样子,平静地面对辛温平接下来对他的询问。辛温平倒是因此高看了他一眼。

没走出多远,正见柳梓唐拿着一叠诗稿走来:“陛下,这诗会的头名——”

“你定便是。”辛温平懒懒地摆了摆手,对这拾香园里的一众学子们已然失去了兴趣,“方才逛了这么一圈,这些人的底细朕已经摸了个七七八八,你便按你的意思来,该赏的赏。”

柳梓唐无奈地低头:“下官知道了。”

朝中大臣现在都知道辛温平是个耳力好的,上朝的时候哪怕坐在犄角旮旯里说小话都能被辛温平听见。方才一行人在拾香园逛了这么一大圈,辛温平一面和苏鸿雪聊着天,一面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尤其是方才罚冯知陌时,一众学子的神情已经尽入眼帘。辛温平这话的意思无非是告诉柳梓唐,那一园子的人她没一个看得上的。

倒是苏鸿雪,让柳梓唐多看了他一眼。

对上柳梓唐的视线,苏鸿雪行学生礼:“柳大人,学生苏鸿雪,久仰大名。”

“哦——”听见苏鸿雪这个名字,柳梓唐倒是对上号了,淡笑着回了一个礼,“苏公子,令尊递来的文章,柳某昨日看了两篇。苏公子文采斐然,倒是让柳某刮目相看了。”

“文章?”苏鸿雪愣了一下,苏老爷把他的文章拿去给公孙冰师徒看的事情,他并不知情。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事之后,苏鸿雪顿时红了脸,连连道歉道:“柳大人见笑了,小生并不知家父将小生的文章拿出去。小生从前无缘科举,家父也是爱子心切,柳大人勿怪。”

他刚刚也听见了冯知陌对柳梓唐的恭维,心里哪不明白,他那个糊涂爹怕是打了和冯家一样的主意,还好只是给了文章,没有给柳大人偷偷塞银票!

苏老爷:谢邀,已经塞了。

苏鸿雪这边在答,柳梓唐和辛温平那边在眼神交流,豆包在低头抠手,杨菀之因为无法加入辛温平和柳梓唐的加密通话,站在一边一头雾水。不过好在苏鸿雪心性纯良,虽然后知后觉地听出柳梓唐方才是在试探他,可他确实对此事毫不知情。他紧张地冒起了冷汗,生怕自己好不容易等来的这个机会被自己那个爹一作给作没了。

“鸿雪,你跟着朕也招摇,不如改日再叙。柳杞之这人也就文采可圈可点,到底也是中过状元的,这文章嘛,朕不能指点你,他倒是刚刚好。今日机会难得,你就跟着他去吧。他在这大兴也就待上一个月,再往后可遇不着了。”辛温平出言打发人走。

柳梓唐在辛温平面前已经练出了厚脸皮和强心脏,反正这位主儿用起他来是顶顶顺手,嘴上是难得一夸。无奈地勾唇一笑,正撞上杨菀之“你们到底加密通话了些什么”的表情,没来由被可爱到了一瞬,眼睛不由自主弯了弯。见柳梓唐笑得开心,杨菀之撇了撇嘴,给他抛了个无辜的眼神。

这点小小的动作辛温平自然收入眼中。她狠狠翻了柳梓唐一个大白眼,拉起杨菀之道:“阿姊,碍事的男人都打发走了,我们赶紧去御射场吧!”

碍事的男人们:“……”

一进御射场,杨菀之顿时直呼养眼。辛周到底尚武,男子女子都以健硕为美,这御射场里除了骑射竟然还辟出来一块摔跤的场地,此时场地中正有两个古铜皮肤身材健硕的青年赤着上身摔跤,如今寒冬腊月的天,他们竟然还摔出一身的汗来。而在摔跤场地的一旁有一张虎皮椅子,有个一身腱子肉的夏官上身穿个裹胸,胡服的袖子只套了一只,正大马金刀地单脚踩在那虎皮椅子上像山大王似的吆喝:“用力啊!没吃饭吗?今天老娘高兴,谁赢了,老娘就把这张虎皮送他!”

见杨菀之多看了那夏官两眼,辛温平介绍道:“那是张大人,阿姊你去剑南道以后调任到两都的,也是个妙人儿。她爹以前在幽州一带做土匪,后来被朝廷招安,她是和咱们京中别的官不一样,有趣得很。”

“难怪看着像山大王。”杨菀之笑道。

“你别说,同僚给她起的外号还真叫山大王。”辛温平失笑,“我本来说这御射场的比武让她帮我看顾着,结果她自个儿倒是在这里玩得开心了。”

辛温平虽然说着,却也没去打扰张大人的兴致,带着阿姊去要了一匹马,拉着杨菀之去骑射。杨菀之哪里比得过辛温平,她能把弓拉开就不错了,更别提射中靶子。辛温平倒是玩得开心,尽兴之后拉着杨菀之回去吃东西了。

万寿节的三天,杨菀之是没有什么烦恼,吃喝玩乐就过去了。腊八当日还和便服出行的辛温平一起去雁慈寺喝了腊八粥,请了平安符。腊月初九,刚回来的杨菀之立马被冬官署抓壮丁,去配合春官署布置明日登基大典的一应事宜。倒是柳梓唐觉得不习惯了,在绵州的时候每天一睁眼就能见到杨菀之,这回来几天杨菀之又成了那个冬官署的陀螺,忙得脚不点地,难得一见了。

腊月初十,天子登基。一番冗长的祭祀仪式让杨菀之连连哈欠,柳梓唐还看见有肃政大夫在一边看着杨菀之一边悄悄小本本记笔记,他几乎可以想到大朝上立马就有人要弹劾杨菀之在天子登基大典上打了十几个打哈欠。

其实所谓的登基典礼不过就是祭祀一番先祖,然后宣布一下改元,之后大赦天下。辛温平素来奉行一切从简原则,祭拜先祖时简要说明自己临危受命,等到天下初定才有脸面祭祖,之后就是文武百官前往在明宫朝拜。

朝拜之后,辛温平宣布了新的年号,为“太初”,之后大赦天下。在此之后,便是对官员的任命和封赏。如月槐岚、贺兰敬等人,早在大乱初定时已经封赏过,自然不再论;公孙冰被擢为小冢宰,王文珍被任为幽州司马使,何瑶为淮南道司寇使,直接和她爹成了平级。对养父杨冰又是抬了位置,从仁恩公抬成了仁王。

提拔完这一圈,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杨菀之身上。

辛温平也在看杨菀之,她指尖有些烦躁地点了点面前桌上的那张薄薄的纸。这张调令,她不知道该不该发出去。

于是她开口道:“自窦爱卿回乡丁忧,这左司空之责一直由右司空钱大人代为行使,如今钱大人也要去地方任职,左司空的位置不能一直空着。朕心中倒是有个人选,不知绵州司空使杨大人可否担此大任?”

她说话时,目光落在杨菀之身上。

杨菀之起身,上前一步,行君臣礼,正要婉言谢绝,话还未说出口,就听见一道声音响起:“陛下,臣以为不妥!”

发言的是个肃政大夫,杨菀之根本不认得。那肃政大夫满脸愤慨道:“陛下,赏罚之事应当公私分明,杨菀之对您有恩,这是无可非议之事,陛下大可以封赏爵位,怎么可以如此轻率地将官位给出去?”

他话音刚落,竟是竺可危出言反驳:“杨大人入朝十年,政绩颇丰,从洛阳明堂到你我脚下的在明宫,都是她主持的营造;此次又主动请缨前往绵州,救绵州百姓于水火,依臣看来,杨大人担得起左司空一职。”

竺可危并非出于好心。他们这些老臣都知道,杨菀之离左司空差得远呢。只是捧杀嘛,这可是竺可危他们最拿手的。若是辛温平真的让杨菀之做了这个左司空,杨菀之这辈子也不会再有什么建树了。

公孙冰也不认可地望向辛温平,当今圣人就是这点不好,一遇见她阿姊的事情就会犯糊涂,有时还很独断。这张调令的事辛温平瞒得死死的,就连内史府都没听见一点风声。

“杨菀之制举入朝,未经科考,能到如今的官位已经算是到头了,我朝从未有制举之人担任六官长官的先例,这是其一;她如今尚未到而立之年,资历浅薄,左司空之职明明有更多的合适的人选,陛下却非要因为一己之私提拔她,更是跌破底线,这是其二!”那肃政大夫气愤地看了杨菀之一眼,“圣人这样,让一众寒窗苦读的学子何其寒心!一个仅有口耳之学的人,怎么能担此大任?”

话里话外,还是觉得杨菀之没什么才学,因此心中不平。

辛温平轻轻往龙椅上一靠,饶有兴致地盯着那肃政大夫:“朕可不认为杨大人仅有口耳之学。”

有个太学学士出列道:“杨大人才学如何,仅凭一面之词不能服众,不若当殿考她一考,若杨大人能答上来,想来一众同僚也无异议了。”

若是答不上来,杨菀之以后在官场也没法混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杨菀之方才分明是想推拒,结果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把她架起来下不了台了。

今日是大朝,在大兴的文武百官大大小小的都来了,匡姮品级高,位置比较靠前,闻言跳出来替杨菀之说话:“贾学士此言有失偏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左司空是工官,本就以技术见长,若贾学士尽考些四书五经,考些酸腐儒生的题,又能证明什么呢?若依照贾学士的逻辑,不若我出道算术题给你,你若是不能当殿解答,便不要在太学待了。”

贾学士哪能想到会跳出来一个匡姮替杨菀之说话,当即脸红脖子粗起来:“算术又有何难?礼乐射御书数可都是君子六艺,我们书生苦读数十载又岂是尔等能比的?”

右司空钱缪轻咳一声:“杨菀之资历尚浅,这点鄙人认可;但若把我们冬工之术说成口耳之学,未免也太不将我们这些冬官放在眼里了。我想若是对于贾学士这样的学子来说凡事都无门槛,那朝廷也不必有六官之分了。我们冬官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做的。”

“就是就是!”钱缪一发话,一众冬官纷纷附和。

杨菀之也适时出声:“冬工之术不拘泥于纸笔,因此即便通过了科举,也不代表能够成为冬官。几位大人所言并不能证明杨某不配为官,只能说明我朝对工官的选拔还需要规范。当然,臣自认为还需历练,左司空之位还请陛下另请高明吧。况且绵州的重建尚未完成,臣不想半途而废。”

辛温平苦笑,想把阿姊留在大兴可真难。她就像是插了翅膀的鸟儿,飞出去就捉不回来了。

“既然如此,那便等绵州重建完再回来吧。”辛温平摆了摆手,不想再提这件事。

众朝臣以为辛温平还会给杨菀之别的封赏,没想到辛温平很快就把这件事揭过去了,倒是让人捉摸不透她心里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