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了阿爷,又和大哥打了招呼,两个小孩很舍不得让我走,非要留我在他们家过一天。
大嫂在招呼着前来观看车子的顾客,她对我是爱理不理的。
此时我已经不计较她了。我的亲人对我都还算很好,那就行了。
翌日清早,我忍着肚子的幽疼,闷声地又去卖了最后一趟豆腐。
肚子越来越重,胎儿完全往下来,肚皮感觉像要崩裂开来一般疼痛,那一道道如蚯蚓一般的妊娠纹爬满了整个小腹部位的肚皮,看上去有点吓人。去做胎检,医生说,是因为我太瘦了,肚皮太紧且薄造成的。
我决定把豆腐停下,等待生产。
谁知等今日豆腐刚卖完的时候,我肚子就疼的非常厉害,那种痛处使我无法用语言来表达出来,可以说痛到极致,而且我还感觉羊水都破了。
这是快生的前奏,本来月份也就到了。
我忍着痛,把豆腐盒给赶收拾好,咬牙骑在三轮车上直奔三棵树乡卫生院奔去。
幸好那儿妇产科医生在,以前我找过她听过几次胎心音,而且打保胎针也都是她给看的。
那妇产科医生姓郭,大家都喊她郭大夫。
郭大夫也经常买我的豆腐吃,所以她对我也不是陌生的。
她看到我的到来,而且是满头大汗,“你也真是的,月份都这么大了,还卖豆腐?
你这胎好不容易才给保住的,我也真是服了你了,真不拿自己当孕妇待!人家那小媳妇怀个孕儿,都把自己娇嗲得不得了!”
“郭大夫,快别说了,我只怕…快要生了!
麻烦你给我看看。”
“真的吗?
那你快随我进来。”
随着一波腰酸背痛腿抽筋,我差点没站稳,我晃了几晃,连忙去扶住墙,豆大的汗珠从我的额头脸颊流下。
郭大夫感觉我没跟上,她急忙退了回来,看到我虚弱的模样,有心疼又有责怪,“唉!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你了。
你看你,啥也没带,一会儿若是真生了,连小孩子的一块布都没有。
我扶你进去看看,宫口可有开,若开,就等着生产,纸呀什么的,我去给你买来。”
“谢谢你,郭大夫。”我痛到虚弱的回答。
郭大夫小心地把我扶上产床,帮我脱下带有血水的裤子。
郭大夫洗了双手,消过毒后,为我检查,已经宫开四指了,但一时半会还生不了。
郭大夫又帮我穿上裤子道:“你先在院子里蹓跶,我趁着你还没发动,赶紧回家做点饭吃,顺便给你端一点来,省了你发动了,我又做不了饭,小孩放学回来没饭吃。”
我点点头道:“你去吧,反正离的又近。痛狠了,让别人去喊你也来得及。”
郭大夫的家就在医院大门的对面,不足二十米远的一个四合院。
她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年龄和我大姐差不多大,家里还有一个年岁大的小脚婆婆,她的丈夫是她婆婆的老来子,五十二岁才生的。
如今她的婆婆已经八十多岁了。
听郭大夫说,她婆婆一辈子生了有十多次,只活下六个,她有五个姑姐,只有她老公一个儿子,也是公职人员。
女人生孩子犹如蹬鬼门关,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此时我心中既紧张又期待。
我踱步到医务值班室,用座机电话先往窑场打去,看墙上的挂钟,已经十一点了,窑场还没到下班时间。
幸亏我知道窑厂办公室的电话,我连续打了三次都没人接。
“玛德,人都死哪去了?”
我低骂一句,又打了一遍。
终于有人接了!
“喂?哪位?”电话里传来询问声。
“你好,麻烦你转告一下胡顺,就是后堂上泥组的胡顺,就说他老婆在三棵树乡卫生院在生孩子,让他回家拿包被带来包小孩,快…快去!麻……麻烦……你了……啊!”
又是一波阵痛袭来,我忍不住叫出声来。
一个护士过来,询问我要不要去喊郭大夫,我说:“她回家做饭了。我再忍一忍,应该…还没…到生的时候。”
“我扶你回产房吧,你家里还没来人,一会儿发动了,就麻烦了。”
那护士好心地把我扶进产房,让我就在屋里走动走动,别出去了,如果觉得实在痛的受不了,就喊一声,她就帮我去喊郭大夫。
我向她道谢。
四十分钟后,胡顺骑着自行车带着他的老娘,火急火燎的赶来。
胡顺的老娘一到产房就劈头盖脸的骂道:“钱是你爹吗?这么大的肚子还来卖豆腐,能卖几个吊钱……”
“你这老太太,是来照顾儿媳妇的?还是来骂儿媳妇的?
你若是来骂儿媳妇的,就请你离开!骂人的同时,也要想想你自己做的对不对?”
正巧,郭大夫,这时赶了过来,她匆匆忙忙做好饭,随便扒了两口,然后给我端来一大碗饭来。
郭大夫把那碗饭塞进我手里说道:“趁没发动,赶紧吃。”
我伸手接过那碗饭,只觉得有千斤重。重的不是饭,是心意!
郭大夫给我做的是面条卧鸡蛋,倒入了香油。那香味萦萦绕绕钻入我的鼻腔。
我好久都没有哭了,这一刻我哭了!
被一个外人给温暖了。
“快别哭了,赶紧吃,一会儿生产还需要力气。吃一碗面条补充一下体力。
我也没敢给你做多,你现在也吃不了多少,吃多了,胃太撑,一会儿生产,腹腔产生压力,会影响胃,你会白吃东西,都给吐出来,就白吃了。”
郭大夫一边和我讲话,一边引开我的注意力。
很快一碗面在我的感动中吃完。
郭大夫收了碗筷,对胡顺说:“快去买些那种大片的草纸,一会儿生产要铺到她的身下。”
胡顺立马跑出去买了。
婆婆也走了出去。
屋内只剩下我一人,我艰难的扶着墙,站起身来,慢慢地向前走动。
阵痛越来越紧密,孩子时不时在我肚子里踹上一脚。
郭大夫回家后又和家人吃了一会儿饭,又赶紧回来为我检查开宫指数,已到八指。
“开宫还挺快的,这都与你天天干活有关系。
最快一小时,最慢两小时。”
穿上裤子,我又下了床来在屋子里扶着墙,扶着床,一步一步向前。
那腰间的酸疼,那肚子的疼痛简直是痛苦至极!
生这一个,老娘可不再生了!
我心里这样想着,就对肚子说道:“宝宝,乖!你可不要再让妈妈受罪了,你想出来看太阳,就勇敢一些,一鼓作气就出来了,加油啊!”
果然,他似能听懂我说的话一般回应了我,用小拳头轻轻地捶了我一下。
下一刻,我肚子就如排山倒海一般,疼痛加剧。
“啊!郭大夫,快!”
我如龟挪一般,然后大声地喊着。
站在门边的胡顺立马把我抱上产床,帮我脱去裤子。
郭大夫再一次净手消毒,带上手套。
她撑开我的双腿,说道:“吸气呼气,再吸气,用力!”
然后就听“哇”的一声,是婴儿哄亮的啼哭声。
我也觉得肚子一空,紧接着郭大夫双手往我腰腹处往下一压一赶,胞衣出来。
郭大夫立即把我的孩儿剪掉脐带,消毒包扎,再然后就清理一番,称重,六斤八两。
然后再把孩子包在胡顺带来的襁褓里。
“生产很顺利,母子平安!
恭喜你啊,顾然,喜得贵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