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咏薇皱起眉,嘴巴有些无奈地咧开,自己只是帮他看诊而已,怎么就不解风情了?
“你别太过分。”
那人没回话,头偏向一边,月光打他在脸上,映出一层薄红。
看着他这难得的羞涩模样,谢咏薇忍不住想笑。
笑着笑着,谢咏薇发现,那人耳尖越来越红,一个想法,在她心中慢慢生出。
莫非,这小子是在故意装痛,来博取自己同情?
“你,”谢咏薇伸出手,揪住他耳朵,轻轻提了一下,“你不会是没病装病吧?”
那人还不看她,小声辩解:“来的时候真病了,没有一直装。”
“嘿,”谢咏薇眉头跳了跳,眼睛眯成了月牙状,嘴角咧开,脸上挂一对小梨涡,她揪着蒋眠耳朵那只手,更用力了,“你……”
蒋眠倒是没有再躲避。
他转过头,微微弓着身子与谢咏薇平视,上牙咬着下唇,眼神里闪烁着冰冷。
“你生气了?”
他再一眨眼,眼底透出一股死寂,头往旁边歪了歪。
是已经被层层宣判核准死刑的人,即将被押往刑场的那种平静和绝望。
他躲过谢咏薇的手,慢慢起身,声音很平静:“抱歉半夜惊扰。”
谢咏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这人消失在夜幕之中。
蒋眠到底还是派人把蒋宇送回去,顺带威胁了一番。
看到蒋宇被带离,谢咏薇的心也放松了几分。
再一次躺回床上,困意醒来,谢咏薇就这么慢慢沉进了梦乡。
光阴流转,日子缓缓过去。
蝉鸣依旧,天气好像更热了,谢咏薇揉了揉眼,又拉伸一下,才慢慢从院中躺椅起来。
水中鱼儿慢慢游,它们一看到有人过来,就齐齐冒上来,往水面吐泡泡。
谢咏薇就顺手抓了一把鱼食,往下面抛,引得众锦鲤争抢。
在这些日子里,通过百事通给自己传回的信息,以及蒋眠时不时的基本书信,谢咏薇了解了不少东西。
谢世安在京郊古寺找到皇帝为长生不老备的祭坛,有一个神秘祭坛,放人血,用人肉祭祀。
皇帝不顾一切,发兵攻打医仙谷。
北离那边居然也在医仙谷外围有军队驻守,两军就这么僵持起来。
听闻是一个月黑风高的夜。
不知是哪一方先挑起了争执,总而言之,翌日,双方开战,医仙谷外边血流成河。
太后请谢咏薇进宫叙话。
皇帝御花园拦路,看谢咏薇的眼神那是止不住的欣喜,言语中透露着要把她纳入宫中。
他问站在自己旁边的谢世安:“谢爱卿以为如何?”
谢世安好不容易控制住表情,但整张脸已经面如菜色。
池州果然爆发水灾,可皇帝还是一意孤行,派了跟前世一样的官员。
果不其然,传来的消息大多都是灾民饿死。
当然这些消息并没有传到京中,是谢咏薇托人拿到的。
大渊皇室因屡派贪官,又在各地横征暴敛,激起民众不满,各地纷纷起义。
就在这种关头,皇帝还大肆修建避暑行宫及陵寝。
皇帝在水灾爆发之时,还选了一轮秀,有美人在侧,皇帝彻底退居了幕后,不再管朝中事情。
张家仗势,逼走了云丞相,又纷纷在草地上树立起自己的人,把自己阵营中的人举到了高位。
至此,大渊朝廷成为了张家的一言堂。
池州大灾之后,爆发大疫。
朝中象征性派遣太医院中的御医前往当地诊治,但太医院竟没有一人愿意站出来。
年轻的林瑾带着谢咏薇给的药方,前往疫区为灾民诊治,一夜成名。
他问:“谢小姐为何不自己前往?”
谢咏薇只淡淡道:“没有说服力,加上现在‘医仙谷’于大渊境内,已是禁词。”
蒋眠倒是很久没在她面前晃悠了。
他正忙着在北离收揽人心,坐稳皇帝之位。
虽然他也会抽空差人给谢咏薇送信来,但谢咏薇总会有时候默默望着天,有些思念。
大渊与北离的战争比前世早得多。
因医仙谷一事,两国爆发了尖锐矛盾。
或者说其实两国之间早有积怨,只是需要个由头泄出去罢了。
战争绵延了五年之久。
北离那边高歌猛进,大渊这里是节节败退。
北离兵临城下,谢世安再次被临危受命,被钦点为将军,但不是主将,而是二皇子,如今桓王殿下,蒋宇的副将。
因蒋宇好大喜功,刻意去追设了埋伏的敌方军队。
大渊一支万人编的军队,被他拖得就此覆没。
不仅如此,蒋宇把这个罪名推到了谢世安头顶,认定是谢世安通敌叛国,才导致如此失败。
明眼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张家人并不会就这么承认。
他们想把谢手里的兵权收回,想很久了。
谢世安其实在打仗途中,就在为被战火蹂躏的人民默哀。
乔装打扮潜入北离驻军之地,池州,谢世安惊讶发现,人民生活平静安和,法度井然有序,俨然一副新生模样。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
北离新皇,他们大渊曾经七皇子打出的旗号——“大渊百姓与北离同等待遇”,并不是一句空话。
而是实实在在做到了。
一个小童发现了在墙角打探信息的谢世安。
看着蓬头垢面的谢世安,他并没有惊慌逃开,反而是在家旁边家人的鼓励之下,给了谢世安一些吃食。
五年前,饱受水灾及疫情的池州人民,此刻笑着告诉他。
若有困难,可以去北离在这里的临时官府里头,领吃住用品。
谢世安恍惚了。
五年前,因为各种灾难爆发,闹起义最凶的,就是池州这些人。
而他们现在,竟然是对北离的官府如此信任。
谢世安闭上眼睛。
或许谁是谁非,已经有了分辨,而百姓选出来的新皇,或许,也已经有了着落。
原本谢世安这一趟,是去深入敌营,戴罪立功的——说来也可笑,他头上只有替蒋宇背着的那个叛国罪名。
但谢世安确实尊重了历史的选择。
他终于接受了北离的劝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