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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荫下,一个中年男人正双手把包拎在两腿之间,好奇地打量着学校的周围,有同学路过,他也是面带微笑地点头致意。

不少人都觉得这可能是学生家长在等孩子,毕竟年纪摆在那里。

但郑卫民的第一感觉是一年多不见,李厂长好像还是没有变白多少嘛。

拎着包,李厂长笑道:“没错,没想到匆匆几面,小郑同学对我还有印象呢。”他留着稍短一些的偏头,瘦削的脸笑起来还挺好看。

郑卫民也笑:“这怎么能没有印象?去年去了广州,广东话根本就听不懂,幸好遇到了您李厂长,要不工作都不知道怎么展开。”

确实,李厂长不但能帮忙和广州当地的人交流,还给他们安排了稍微偏北方一点的伙食。

看了看外面,好像也不是说话的地儿,郑卫民想到了学生会的办公室,便请李厂长去那边坐了。

往里面走着,李厂长不时打量着北大的环境,满是感慨:“到底是北大,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其实吧,所有的学校都不一样。”

李厂长笑了:“别拿这话搪塞我,有什么不一样,我是能看出来的。这次我是过来北京开会,刚好下午有空,想到你了,便来瞧瞧。”

学生会的办公室里很是干净,干净到连个喝水的东西都没有,郑卫民很窘,有朋自远方来,连口水都没法让人喝上。

李厂长能看出来郑卫民的窘,主动解围道:“小郑同学,不忙!我过来就是和你聊聊天,我还不知道你们大学生?除了自己喝水的东西之外也没有别的了。”

郑卫民便说道:“那晚上我请您吃个饭吧,不去外面,就在我们学校的食堂。”

“那我可要自掏粮票。”李厂长笑呵呵地说道。

郑卫民忙说道:“那可不行,到了这边就得我请。”他见到李厂长尤其高兴,化工厂啊!虽然远在广州,但郑卫民觉得这个距离对韩亚文来说不是什么大问题。

这家伙最近怎么就没露面?再不露面机会就要错过了。

郑卫民想到了之前在广州整理的文件,里面涉及的单位还不少呢;像他这种还算有交情能搭上话的,过几年之后,可能有个一面之缘都能上门。

“小郑,今年暑假是不是不过去广州了?”

“不过去了;学校有其他的安排,要留在北京。”

“也挺好的。还是你们好啊,像我们外地的同志,也只有在开会的时候能来北京一趟……”

“广州也很好啊,那边可是改革开放的前沿。”

“咱们这有点像围城,都觉得对方待得地方好。”李厂长笑得更开心了。

外面有宣传部的同学过来,往里面看了一眼又转了回去。

“小郑,快毕业了吧?”

“还早,大三马上只过一半,还有一年呢。”

“很快了!”李厂长忽然说道:“明年毕业的时候,要是想去南方,就和我联系,通讯地址你也有;我们广州的不少同志都对你印象深刻呢。”

郑卫民可不敢答应,只是说道:“还是要看组织上的安排。”

他还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早在去年夏天就传到广州几个主要的领导耳朵里了,这几年他在学校推动的一系列事情,也以为只在北京小范围流传,却没想到北京是首都,在顶尖学府发生的事情会被全国的高校捕捉到。

他的一举一动都符合各地各部门对年轻干部的期许,这次他进京开会,便受广州的委托来见一见郑卫民,要是郑卫民有这个意愿,那去广州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郑卫民忽然有些凡尔赛地想道:这还没毕业呢,都出现了两个不错的去向了。

回忆了一些广州的趣事,看着时间差不多,郑卫民便请李厂长去吃食堂——他也想请人家去外面,但估摸着李厂长不肯让他花这个钱。

到了食堂门口,郑卫民看到韩亚文在门口——这小子怀里抱着两本书,装得很好。

“哎哟卫民,你可算出现了,我去了好几个自习室都没找着你。”韩亚文往李厂长那边瞄了瞄,问道:“哪个老师?”

李厂长极是高兴:“我不是老师,是之前和小郑同学见过的。”

郑卫民说道:“去年暑假我不是去了趟广州么?这位就是广州化工厂的李厂长……”

韩亚文耳朵里嗡嗡的,郑卫民的话还在继续:“去年我们去广州的时候,多蒙李厂长照顾……”

后面的话他都没听见,广州,化工厂,这可真是太好了!郑卫民这小子能折腾,嘿嘿嘿。

“哎,卫民,既然李厂长过来了,你咋还好意思请人家吃食堂?你能不能大方一点啊?”

郑卫民说道:“你今儿要是不来,我肯定请李厂长吃食堂了,可既然你来了,那就得去外面了。”

李厂长一头雾水,这位小伙子看着也挺年轻的,难道家里比较富裕?

郑卫民说道:“这位是韩亚文,和我关系特好,经常来学校找我玩。您别客气,他来了,咱们今儿是不能再吃食堂了。亚文,你先带李厂长出去,我再叫几个去年去过广州的同学一起。”

“没问题!”韩亚文不怕花钱,他现在就怕钱花不出去。

最近大院的风声挺紧,不少人都在琢磨着搞化肥;但化肥厂的产能就这么些,计划外的量更少,能批下来的实在有限。

在这有限的份额里,他已经占了两万袋了,但这个东西多多益善,什么氮铵碳铵尿素的,他都不嫌弃。

大院的其余人在到处钻营,韩亚文乐得看热闹;这不是吃不吃独食的问题,在他眼里,这群人就只配在自己屁股后吃灰。

用老话来说,烧香都找不到庙门。

他能从大领导那拿到条子,不代表这个条子是个人就能拿到。

路他已经给走过一次了,夏天的拥军也在计划中了;一个部队,一年能有几次拥军活动?多个几次也不是不行,但要都是冲一个人来的,那就很有意思了。

李厂长不知道韩亚文在高兴什么,这个年轻人拉着他一直往外走,一边走一边说道:“卫民是个穷学生,他兜里没几个子儿。我比他强一些,还经常占他便宜。但这次您过来了,就让我替他尽尽心,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