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林林的反应实在是太平淡。
陆延微微抿唇,觉得这是一种让人难以忍受的态度,温和,礼貌,但拒绝。
如果费林林想用他的权势,一定是高高兴兴道谢。
陆延没经营过亲密关系,很容易在感情对弈里也很容易落下风。
想了大概有两分钟,把以往种种都回忆了一遍,然后想起五年前自己对费林林的话。
——我不想当你的提款机了,你现在可以去追求你的学术梦想,滚吧。
也许是那个时候就伤了费林林的心,费林林一直不想和他复婚,不想借他的权势用。
即使破镜重圆,中间的裂缝却不可能恢复成最初的样子。
陆延好像喝了一大口浓黑的中药,沾了满嘴苦涩,眼中血丝泛着浅淡的红。
他抬头,吩咐道:“停车。”
张师傅愣了下,下意识想要从后视镜看一眼老板的脸色,又怕冒犯后座的贵人,很克制地收回目光。
平稳靠边停车。
陆延声线沉静:“张师傅,你先下车。”
张师傅动作又轻又快,怕动作慢一步就得罪了陆延。
“怎么了?”费林林看向陆延,猛然发现这人一身沉黑的气场,风雨欲来。
陆延面向她,垂着眸,神色很认真,表情专注看她,“林林,以前我有许多错,你能不能原谅我?”
压着嗓子。
又沉又痛。
像是掺了药的伤口,突然在深黑的夜里发了炎,疼痛和瘙痒一起来,抓又不能抓,硬熬,跟身体比拼意志力。
费林林吓了一跳,脑子却转的很快,反问:“你有什么错?”
陆延下意识去抓住费林林的手,想要寻求一点安全感,“五年前我们离婚那会,我不应该说提款机什么的……”
费林林垂眸看着陆延的手。
这是一双她很喜欢的手。
她一直很喜欢陆延身体的各个部位,非常完美。
但是,
此刻,费林林把手抽了出来,“你犯了很多错,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最重要的是、最重要的是你不应该逼我重新和你在一起。”
陆延垂下眼睑,目光落在自己空落落的手上,上面似乎还残存了些费林林的温度,但很快被空气循环系统带走。
收回手。
他再次掀起眼皮看向费林林的时候,漆黑的瞳孔如一张网把费林林拢住。
“我本来不想讨论这个问题的。”
陆延的声音是一种诡异的沉静,“林林,我怎么可能看着你去追求曲炜?就算他上了你的床,我也会把他拖下来。”
反正不管怎样,费林林床上只能有他。
费林林对陆延简直无语。
他眸光森森,那双眼睛阴恻恻的,又说:“你答应了我要订婚,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吗?就像在飞机上那样。”
费林林说:“在飞机上那会我担心你自残。”
陆延微微停顿看她。
费林林说:“如果你非要和我纠缠也不是不行,日子将就也能过,但我的态度就这样,你受不了就搬出我家。”
陆延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紧拳头,往日的平静淡定都抛到了九霄云外,嗓音沙哑沉痛:“我自认为我待你不薄,你却是这种态度对我……”
费林林心想够了。
真的够了。
搞得好像是她的错一样。
深吸一口气,回怼:“你到底为我做了什么?让你住在我家很委屈吗?三百平的房子不够住,你怎么不上月球去自己住?做饭这些不是你自己愿意的吗?你给我转的钱我也没用过,要不要我现在联系银行转给你?”
陆延哑了一瞬,心中翻涌的情绪逐渐熄灭,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费林林,好像从没认识过她一样。
费林林也是在那样的目光里,猛然发现自己第一次发这么大的脾气。
微微收敛了下。
她漂亮的远山眉蹙起,“你现在还有什么问题?”
陆延没说话。
费林林转头靠在椅背上,“没问题了就叫张师傅回来开车,我要去吃饭。”
张师傅刚好在外面抽完一根烟,回来的时候发现气氛不对,悄悄从后视镜观察了下后座两人。
费林林跟张师傅下车前没有太大变化,仍在闭眼休息。
倒是陆延,黑目凝视着费林林,不知道在想什么。
张师傅没看出什么,也不敢多说,老实开车。
到了皇冠餐厅,张师傅把车开到门前,也只有陆延这辆车这么嚣张,车子能开到门栏前面。
费林林解开安全带就往里面走。
吃完饭就回学校。
从头到尾就没跟陆延说过一句话,
侍应生被陆延那种完全张开浓黑的气场吓到心尖瑟瑟发抖。
…
另一边,沈相宜那位从没在晚上十二点钟回到家的父亲第一次提前回家。
阿姨是远方表妹,注意到这个反常现象,关切上前问沈德,“沈先生,这是怎么了?”
沈德穿着白衬衫,一身皮肤黝黑发黄,站那就是不怒自威的形象,这会儿明显心情不好,“去叫沈相宜来一下书房。”
沈相宜进了书房,还没摸清楚怎么回事,静静站在书桌前。
沈德在看文件,翻了一页又一页,过了十多分钟都没理她。
沈相宜终于沉不住气了,问:“爸爸,你叫我来做什么,没事的话我先走了。”
“啪”的一声,沈德放下文件,用一双很有威严的眼睛看着沈相宜。
大概看了五分钟之久,沈相宜在那样的目光中从一开始的平和亲近的心态,变得惶恐忐忑,满心不安,心脏都要跳出胸口。
沈德突然疾步上前,给沈相宜甩了一巴掌。
“简直愚蠢!”
沈相宜的头都被打偏,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眼眶红红的,头发乱掉,形容狼狈,“爸爸!”
沈德知道自己刚刚没收力气,女儿从来是千娇万宠长大,这会肯定很委屈。
他手指收了一下,深吸气平复情绪,“做错事就要接受惩罚,我今天本来要去郊区视察工作,家主一个电话把我叫去医院,沈鹤那小子指着我鼻子骂我教女无方,我脸都被你丢干净了!”
沈相宜聪明,立马明白是自己找人报道费林林绯闻轶事被发现了。
但只要能让费林林出丑,她挨一巴掌也没事。
沈相宜认错态度很好,“爸爸,对不起。”
沈德揉揉眉心,“上官公子过段时间会登报解除婚约,后面三个月你别出门了。”
“什么?!”沈相宜不可置信。
沈德说:“你上进心强是好事,能跟上官公子确实属于攀高结贵,人家看不上你,我们都没办法周旋,家主也不愿意帮你周旋。”
静了会儿,沈德眼睛暗了暗,隐晦道:“相宜,想要上位第一要务不是解决上官公子的女人,而是拿下他的心。”
沈德说到这里,叹了口气。
工作还有很多,他又出了门。
阿姨带着鸡蛋来给沈相宜敷脸,她早就听见了动静,但沈德教训女儿,她也没办法插手。
阿姨从小看着沈相宜长大,对这孩子就当亲生的疼爱。
看她挨了一巴掌心疼死了,看沈相宜一副失神的样子,很耐心地说:“相宜小姐别难过了,这些事你不懂。男人只要上头,就算冒天下之大不韪的风险,也会给你个名份,斗小三是婚内才应该做的事。”
“而且斗小三也要有个度,哪有男人不偷腥的?我们只要保证外面的女人不弄出私生子、进不了门就好啦。”
沈相宜神情恍惚,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
但阿姨很放心,相宜小姐从小聪明,一点就通,这次吃了苦头,下回肯定手段更圆滑些。
第二天阿姨就收到了沈相宜的命令,去准备一份礼物,过完禁足这三个月,她要去给费林林赔礼道歉。
阿姨听完就笑开,“你能想开就好,陈先生听说沈先生又把你关禁闭,让人送了老母鸡汤来,我放在厨房了,你要不要现在喝一口?”
沈相宜脸上还有些肿,“哎呀,有汤喝你怎么不早点说,我现在就要喝,陈先生人太好了!”
阿姨看着沈相宜撒娇就开心,笑开来,“哪里是陈先生人好,我们相宜小姐还不懂陈先生的心思吗?”
沈相宜刚起床,身上换了白色家居服,听阿姨这么一说脸都红了,蹭蹭蹭跑下楼,“你不给我倒,我自己去喝,我要全部喝完,一口都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