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合报纸和尹榕的记忆片段,卢漪认定这是一场悲剧。
可韩佩佩在其中起到什么作用呢?
是韩佩佩指使小混混们辱骂尹豪老师吗?
她又为什么这样做呢?
“意外,像这次着火一样的意外。”
尹榕在病房内说过的话突然浮现在卢漪脑海。
“十年前,那分明不是意外。所以这次起火......”
卢漪心有不甘,就仿佛中了魔咒般,非要一探究竟不可。
她知道自己这是在揭人伤疤,可还是抑制不住去探究真相。
卢漪急匆匆赶去医院,却被告知尹榕已经出院了。
“那她还回来吗?她的住院费补齐了吗?”
卢漪问。
“都结清了啊。”
护士不解的看着卢漪。
“她.....会去哪里呢?”
卢漪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在这次起火事件中,人们将矛头对准了尹榕,可.....
为什么不是韩佩佩的家属呢?
卢漪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付警官,你有韩佩佩家属的联系方式吗?”
卢漪给付霆鸣打去了电话。
“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我是可以联系上他们,但......”
“但?”
卢漪有些着急。
“他们说已经和韩佩佩断断绝关系很多年了。要不是韩佩佩出事,他们根本不想出面。”
付霆鸣解释道。
“居然是这样.....虽然很为难,但你能带我再见他们一次吗?”
卢漪问。
“当然,不过发生了什么,你要讲给我听啊。”
付霆鸣一口答应下来。
“我们是真不想提起她!我们怎么会生出这样的女儿!”
韩佩佩的父母满脸都是厌恶。
遭遇了大火这样的灾祸,父母非但没有悲痛欲绝,反而无动于衷,这让卢漪更加好奇。
“是十年前发生的事对吗?”
卢漪单刀直入的问。
韩佩佩父母明显一惊。
“韩佩佩和尹豪老师之间,发生了什么?”
卢漪追问。
“唉!终究还是要提起......”
韩佩佩的母亲掩面哭泣,父亲于是开口道:“尹老师.....是个好人呐!佩佩是他的学生,数一数二的捣乱者。她做了很多过分的事......唉!我是难以启齿啊。”
韩佩佩的父亲不自觉握紧双拳继续说道:“尹老师一直不放弃她,想方设法把她引入正路。可她根本不听,还骂她妈妈!我们对她......早就是放弃的态度了。本以为这样瞎混的日子会继续下去,没想到因为尹老师很生气的管教训斥了她一顿之后,她就......她就找了校外认识的人去围堵尹老师!她知道尹老师那阵子心脏不好,不能生气着急大动肝火,却故意挑衅!”
付霆鸣吃惊的听着这些往事,看向卢漪。
“因为那群混混恶劣的行径,尹老师心脏病发去世了。韩佩佩.....后来有表明态度吗?”
卢漪问。
“那个孽子!”
韩佩佩母亲突然喊了一声:“她不知悔改,不知羞耻!甚至.....甚至拍手叫好!我们一气之下就把她赶出家门了,后来她也没联系过我们,继续混社会去了。”
走出韩佩佩家,付霆鸣马上问:“那个尹老师.....”
“是尹榕的父亲。”
卢漪回答。
“怎么会这样.....那尹榕岂不是......”
“和杀父仇人交朋友,还合租在同一屋檐下。突如其来的大火,面目全非的尸体......”
卢漪喃喃道。
付霆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变了脸色:“尹榕出事了!”
“她怎么了!?”
卢漪心底一沉。
“说是从墓地后山滚下去了!”
悲痛而惋惜之情瞬间盈满卢漪的心。
办理完出院手续后,尹榕直接去了埋葬父亲的墓地。
墓地位置比较偏,尹榕又走了很久才走到。
她跪在父亲墓前,将手搭在墓碑上,久久没有说话。
“韩佩佩终于死了。她被火烧死了。”
尹榕抬起头:“无忧无虑的活了十年,真是太便宜她了。爸爸,说来也可笑,她迷上吃减肥药了,疯狂的吃,一把接一把的吃。那我也不介意让她再多吞一下对不对?吃完直接昏死过去。”
尹榕改变了姿势,直接坐在墓前继续说:“那根烟是我替她点的,不过你放心,上面没有我的指纹。爸爸,本来我以为自己也会被烧死在屋里呢,一开始都没想逃。但是.....我又觉得不甘心,因为还没有给你汇报我的成果呢。爸爸,我好愧疚......”
尹榕哭着说:“邻居们遭受了无妄之灾,我对不起他们......还有我楼下的邻居,他和他家人对我很好,还替我出头......我太对不起他们了......”
尹榕拿出纸巾擦了擦鼻涕:“但是爸爸不要担心,之后我一定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去补偿的!不管是金钱上还是其他形式,我一定会为自己的错买单。希望等我再来看你时,能给你带来一些好消息。”
在墓地后山被发现的尹榕,脸颊有多处擦伤,但看起来并不十分痛苦。
警方判定,是尹榕在离开墓地时选择了一条难走的路,泥土有些松动再加上没有踩稳,才会滑落下去。
听完事件描述的卢漪,突然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整件从十年前开始的事,让她觉得无比悲哀、气愤和惋惜。
如果韩佩佩的父母面对女儿的罪行时选择管教而非放弃,如果尹榕当时求助的领导有所作为而非竭力推脱,也许一切都会不一样。
仇恨,是人心中最难消除的情绪。
达不到理想的程度、看不到希冀的惩处,受害的一方永远无法释怀。
合租的每一天,尹榕是如何咬牙坚持的呢?
“付警官。”
卢漪擦了擦眼泪:“你说.....好人为什么总是处于被动呢?”
“因为他们身上发生了不公的事吧。”
“不公,又为什么只针对好人呢?”
卢漪叹了口气:“明明按部就班、规规矩矩的生活着,这样安稳而听话的人,不应该得到好的结局吗?”
“尹榕发生了这样的意外,关于她和韩佩佩的关系......”
付霆鸣欲言又止。
“昭告他人,又有什么意义呢?”
卢漪看向付霆鸣:“我可能比较自私,也总会被情绪驱使。这一次,我的确站在尹榕这一边。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怎么做的,但一切终究是我们的怀疑不是吗?没有证据,当事人也都不在了,还能去探究什么呢?”
“没有任何证据,这的确是关键。”
付霆鸣点了点头。
“卢漪,你说的我都理解。可.....你想过吗?如果这场大火夺取楼里人们的性命呢?把自己的复仇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上,还值得同情吗?”
付霆鸣问。
“当时尹榕下跪的时候,脱口而出了‘无辜者’这个词我就该想到了。”
卢漪低落的回答:“很多事真的没办法衡量。如果考虑前因,后果似乎就无法断言。可错终究还是错。复仇就是个无限的循环,会不停将无辜的人卷进来,永无休止。”
卢漪回想起了之前那些案子,哪个人不是为了复仇而搭进去自己的全部人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