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巴有颗大痣,十二至十七岁,失踪或死亡。
谷新一原本只是随手对了一下,谁知竟真的对比出了三个人。王曼文,失踪时十三岁,失踪六年后宣告死亡,注销户籍。李尔岚,意外死亡,死亡时十六岁。郑彤彤,失踪时十三岁,十六岁找回。
谷新一没有将资料发给姜姜,而是问秦二狗,“姜姜查什么呢?”他每一次登入系统,系统都会有记录,虽然他有各种理由,但不过是查个失踪人口,用得着在全国人口库中找?
秦二狗直接拿过他手机看了看,“你再不限制性别看看?”
谷新一直接拒绝了。“这份工作虽然收入少又受气,但我很喜欢,你们不要毁了我的工作。”他没有下载户籍信息,只是拿出另一个手机,拍照后发给了姜姜。并附赠一言:下不为例。
姜姜进入了审讯室,张忠看到她神情微变。
姜姜在他对面坐下,翻开了资料。“我知道赵新蕾死了。”她将赵新蕾的照片拿出,放在桌子上。从张忠的角度,是完全能够看清照片的。“她死在哪里?你那间小旅馆的第一间房?”
张忠的眼神闪了闪。
“我闻到了。”姜姜缓缓道。
张忠微微偏头,闭上了眼。眼不见为净。
“我闻到了尸体的味道,不止一具。”那股味道,从门缝中渗出,参杂着浓烈的怨气。
张忠还是不说话。监控室内,缉毒的陈豪指着监控道,“他心虚了。”他的腿,不自觉地内扣了。
姜姜笑了一声,“你以为什么都没查到就每人知道了吗?”科技发展,网络发达,他只需要在浏览器中输入自己的问题,就能找到答案。消除血迹,如何毁尸灭迹,网络就似一个黑洞,藏着无数人,各种各样的人。或许会有人开玩笑,但一定会有专业人士,给出极其专业的解答。
张忠张开眼,唇边含了一丝不屑。
“我想,你大概是借用了别人的手机搜索。网络,现在哪里不能上。上网的设备,更是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一个小小的屏幕,一块指尖大小的晶片,几根电线,就能上网。
姜姜看向张忠旁边。
一直冷静的张忠突然坐立不安起来,“你在看什么?”
姜姜始终看着他身边,还颔首打了一个招呼。“看鬼。”她伸手一指,“一个女鬼,十四五岁。”她如实描述她看到的东西。“头皮秃了许多块,还在渗血。肚子上有妊娠纹,怀过孕或生过孩子。血一直从下身流下,别动,流到你脚下了……”她忙喝止他的扭动,“她就在你眼前,你没看到吗?”手腕微转,三分钟到。
啪的一声,整个审讯室陷入黑暗。
与黑暗一同来的,是寂静。
张忠睁大着眼,正要问怎么回事,一张空洞的脸便贴到了他眼前,他惊叫一声,挣扎想要后退,却被牢牢锁在审讯椅上。
审讯室的监控是内置红外线与热成像,即便是黑暗中,肉眼也看不到摄像头的红点,但监控室的人却可以看清监控室中的一切。
“他怎么了?”江楚皱眉问。张忠似乎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东西,一双眼险些瞪出来。
十秒到,恢复光明。
姜姜皱眉看着他,“你别以为你装神弄鬼就能糊弄过去。”
张忠一颗心差点跳出喉咙,他深呼吸几下,极力镇定。看着姜姜,嘲讽道,“分明就是你一直装神弄鬼,我要投诉你。”
姜姜点头,“我接受你的投诉。”她将资料翻了一页,开始念谷新一刚发给她的资料。“王曼文,失踪时十三岁,失踪六年后宣告死亡,注销户籍。李尔岚,意外死亡,死亡时十六岁。郑彤彤,失踪时十三岁,十六岁找回……”
央灵槐死死的看着监控,在姜姜读到郑彤彤这个名字时,他的神色微微有变化。
郑彤彤是谁?这是他们心中一致的疑问。可谁都不会这种时候问。审讯如同一场拉锯战,特别是对张忠这样几进宫的老油条。审讯的节奏一乱,再想问出什么就更难了。
五分钟到,央灵槐毫不犹豫的又关了灯。
张忠正要打断她,又一瞬间陷入了黑暗。他又是一声惊叫,惨死的女鬼已经大张了嘴,准备咬上他的脖子。
十秒到,灯光恢复。姜姜称赞他,“你的胆子很大。”加上旅馆一次,见了三次鬼,竟然还能守口如瓶。“我再问你一遍,赵新蕾呢?是谁将她卖给你的。”
剧烈跳动的心脏微微疼痛,他感觉脖颈处传来刺痛。他双手紧紧握拳,极力保持着镇定,一双腿却止不住的颤抖。
“不说吗?”姜姜笑了,“那要不要听听我的推测。”
张忠身上的衣服已经湿透了,被他自己的汗浸湿。几次的惊吓,皮肤不可控制的在一瞬间冒出冷汗,一茬又一茬。
“赵新蕾是被她的父母卖给你的。”
监控室一阵沉默,江楚与陈豪对视一眼,眼中均是惊讶,以及不可能三字。央灵槐愣了一下,随即很快的从包中拿出平板,进入系统搜索赵新蕾父母的户籍资料信息。
张忠看着她,毫不掩饰的嗤笑。“胡说什么呢?”
姜姜摇头,“她的父母重男轻女,不喜欢她,有了弟弟,所以不要她了。”
张忠越发的不屑了。“放屁。”
姜姜缓缓道,“我也是做女儿的,我知道父母爱着女儿时是什么样。”
啪的一声。
灯光又熄灭。
女鬼空洞的眼中一行血泪流出,她凄厉的喊着,哭着,伸出手掐着张忠的脖子。
张忠窒息,本能求救。“救……救救我……”
灯又复亮。
姜姜似乎动也没动,只是在看资料。“查赵新蕾失踪案时,我看遍了她父母的访问,看了无数遍她与父母在一起接受采访时的视频,我还去走访了他们家中曾经的保姆、司机。”得出一个结论,赵新蕾父母不爱她,或许他们掩饰的很好,但仍然改不了他们骨子里的重男轻女。
姜姜彷佛没有看到他的不适,任由他趴在板子上大口大口的喘息着。
她的冷静让央灵槐惊讶。
“这是赵新蕾母亲的医疗记录,以及他们的儿子出生记录。”她将资料给他看,让他仔仔细细的看。“赵新蕾的母亲生完她后伤了身体,极难怀孕。所以他们即便是嫌弃赵新蕾是个女孩,也极力的培养她。”赵家曾经的保姆、司机均是赵父母对赵新蕾的要求极其严格。采访视频中,他们与赵新蕾的互动,与其说是父女母女间的亲密,更像是在炫耀一件名叫赵新蕾的商品。“赵新蕾失踪前半年,他们开始进军教育行业。”一直都是用赵新蕾作宣传,赵新蕾失踪三个月后,他们便很快抽身撤离了教育行业。就像是榨干了她所有的价值,将她一脚踢开。
姜姜肯定道,“你手里的姑娘们,至少一半是被父母、亲人、朋友卖给你的。对吗?”
江楚不解,“即便是重男轻女,也没必要卖了自己的女儿。”
央灵槐看着他,“如果赵新蕾已经不受他们控制了呢?”他将与赵新蕾同学、老师的对话记录文档发在群组里。“赵新蕾是个十分优秀的人,她为人坚强,心性坚定,也有自己的想法。”还有,他们既然将赵新蕾当作继承人培养,赵新蕾或多或少会知道一些公司的事情。或许赵新蕾知道了什么违法犯罪的把柄,他们怕赵新蕾将来与他们鱼死网破,才会在她还没长成的时候,将她害死。
十分钟到了。
姜姜站起,“好了,我已经知道了。”她整理桌面的资料,“你还想说什么,跟她说罢。”微扬下巴,她冲着无人处一点,转身离开。
审讯完,姜姜准备回家睡觉,却被叫去了会议室,开会讨论这起案子。原本,局里的案子他们一个编外部门是没资格参加会议的,可在搜查旅馆的时候,搜到了新型毒品,加之央灵槐的极力争取,才有了参加会议的资格。他的仕途到头了,可姜姜还有机会。哪怕,她根本不在乎。
先汇报的是缉毒,汇报用的ppt看得出来是临时赶出来的,套用缉毒一贯用的黑白模板,只将重点地方加了粗加了红。
搜查完旅馆后,在旅馆的“客人”身上搜出总量超5克的冰毒,旅馆内搜出多套吸毒用具,并且搜出了新型毒品。
缉毒的勾引拿着证物袋里的新型毒品进行展示,两个证物袋中,一袋里面是一套语文试卷,一袋里是一本圣经。
“这种新型毒品我们称为K12。”他带着手套,将试卷拿出,“这份历年真题卷的第八页,并非普通试卷,而是由鸦片印制出来的。”他抽出这一页,“吸的时候,只需要撕下一点,卷起来用打火机烤。”除了语文,还是其他科目,语文试卷最贵,因为字数最多,也就意味着毒品量最多。
大半夜被叫来的局长莫戕皱眉,“用鸦片代替油墨印刷?”
勾引点头,“目前鉴证还要研究原理。”线人早就告诉他们有一批新型毒品流入市场,只是数量极少,多在学生中流传。发现这份卷子,还是缉毒犬的功劳。当时那只叫辣条的缉毒犬不停对着这份随手放在前台的试卷叫,才引起了技术人员的注意。
“用石菜花。”
“嗯?”莫局长看向姜姜。
姜姜举手,“我大概知道是怎么做的。”她站起,像勾引讨来卷子,仔细摸了摸纸张。“这份卷子的纸张很差,纤维粗,绵软,摸上去有轻微毛刺感。这种纸多用于写毛笔字,画国画。”纤维粗,吸水性强,虽然绵软,但可以在做纸时多加有些杨桃藤、黄蜀葵浸出液。她闻了闻纸张,“纸上也浸过罂粟。”她将试卷顺手递给央灵槐,还不忘嘱咐他摸完赶紧用酒精擦手。“吸水性强,所以浸水又阴干后,罂粟浆就会留一部分在纸里。然后将鸦片膏兑入石菜花汁,调入竹炭粉或直接兑入墨汁,便可以当作油墨用。”石菜花汁干涸后会凝固,在鸦片汁包裹住,不会因为触碰而摩擦,印刷好后,再刷上一层熟桐油或菜籽油。“很多年前就有毒贩用这种方法贩毒了。”她拿出手机,将一本古籍的电子档发在群组里,“三十八页。”
这是秦二狗玩剩下的东西。
秦二狗没别的爱好,就爱钱。当时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去世了,没人能管住他了,他越来越贪婪,明知爷奶父母最厌恶罂粟,却偏偏要碰这些东西。他以历练为由,在云南呆了三年,一边练私兵一边种罂粟。罂粟成熟时,趁夜割罂粟取浆,晒干制成粉,而后将粉兑入水中,浸透纸,以贩纸的名义,将这些毒品销往各处。后来他不满足于这点,一边加大种植区,一边制鸦片,做成鸦片膏,然后将它们印成书上的一个个墨字。
后来被发现了,差点被两个姐姐,两个姐夫打死。他养伤养了一年多,他做的这些事,也被印刷成册,作为警示送往全国各处。
小崔将三十八页投到白板上,莫戕又看了她一眼。“古书?”
姜姜点头,“我大哥在文物局,他看到后告诉我的。”
央灵槐上学时候语文不错,看了一遍,加上配图,就明白的差不多了。我心底钦佩古人的智慧,同时很快理清了调查方向。但他什么都没说,现在的他,没有任何资格参与任何案件。没被开除,是莫戕以及他的爷爷,莫老极力保着他。
“你大哥是?”傅立问。
“宁苗苗。”她笑答,“我还有两个姐姐,大姐叫宁禾禾,之前还帮过你们办案,二姐叫宁想想,是个心理医生,成成案她参与了。”作为心理医生,给被害死的成成母亲出具了心理坚定证书,让她不至于因故意伤害坐牢。
禾禾、苗苗、想想、姜姜。她家孩子可真多,起名字听起来也挺随便的。傅立想。
“我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
傅立言语中不自觉带了一丝讨好,“伯母真能生,身体一定很好。”
姜姜只是笑着,没有说话。哪里能生了,她爸有个妾室,生了八胎,活了六个,后来这六个女儿全部和亲,为国做贡献去了。还有两个妾室,生来便是好孕体制,一碰就怀孕,一怀孕胎像就稳固。也生了七八胎,也都是女儿,长到十三四岁就被分配到各个朝臣的后院了。
当然,这些她不能说。会吓着他们,也会让他们觉得她有病。
有时候,她真觉得自己有病。不然好好公主不当,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要干什么无常,每个月被业绩压的压力比山大,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两个缉毒组的组长都暗暗瞪了傅立一眼,傅立立刻低下头,不敢再说话。
莫局长示意勾引继续,他清了清喉咙继续道,“这本圣经,就是浸透了毒品。”他撕下一页做掩饰,“吸的时候会卷起,插在烟嘴上,像吸烟一样吸食。”展示完,他又道,“这两种毒品多在校园流行。”里面加了薄荷粉,那些尚年幼的孩子吸了后并不知道是毒品,反而认为是一种新的提神醒脑的良药。所以他们称这种毒品为K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