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二谦被投诉了,学校对他做出了暂时停学的处理。
宁王也被投诉了,学校对他做出了暂时停课的处理。
作为一个活了几千上万年的老鬼,古代的鬼,他很不喜欢现在的电子产品。他有手机,却只是用来作为通讯的工具。新闻与时事,比起用网络,他更喜欢报纸以及每天晚上七点准时开始的新闻节目。
所以他不知道,刁嘉乐借由作为张雪飞特别嘉宾一事,在网络上哭诉她的父母受到骚扰,警校学生为立功,屡次惊扰她与她的父母,还污蔑她与兄长的死有关。
她说,他因一己私欲,质疑兄长的见义勇为;他因一己私欲,污蔑诽谤她;他更因一己私欲,抹黑了警校。
她又说,她知道,单凭一个学生,一定查不到许多年前的事情,也想不到这些,他的背后一定有人。
然后,张雪飞走入屏幕,一边道歉,一边将刁嘉乐拉到一旁。直播没有关,是心急忘了关,亦或是故意没关?
她安慰刁嘉乐的声音传来,“他也只是一个孩子,难免被人误导了。”
刁嘉乐的声音含着委屈,“你知道我现在的日子不好过,又出了这事,让婆家怎么看我。”越说越是委屈,“我找私人侦探查这件事,发现他和学校的一个老师走的特别近……学校现在的老师怎么都这样……”
跟林二谦走的近的老师只有一个,教格斗、冷兵器的编外合同制老师,乌肃宁。
作为监护人的杜良去了学校,他到校长室时,宁王与林二谦已经在里面了。对于“骚扰”赵诚父母这件事,林二谦认,可对于他为了取得荣誉,构陷刁嘉乐一事,他怎么都不认。
宁王从来不觉得自己跟林二谦的关系好,除了有时上课能够见到外,他们真正接触是因为成成。林二谦能见鬼,多少能帮他们一些忙,接触这才多了起来。
这份工作,对他而来本就是可有可无。前几年要不是他的小妻子看到了警校面向社会的招生启事,心血来潮要考警校,他也不会来应聘。
他直接放下工作证,“是不是污蔑,等看新闻吧。”
林二谦有些无助,他倒是无所谓,不上网,不出门,实在不行往地下一躲,谁都找不到,自己怎么办?警校是他好不容易考上的警校,是他一直想上的学校,他不想退学。
正在他无助时,杜良来了。他像看到了救星,“良哥——”
杜良看了他一眼,以眼神安抚他。“你好,我是林二谦的监护人。”
校长翻看着档案,皱眉道,“他的档案里填了父亲和兄长,他们呢?”
“他父亲公司有些事,回缅甸了,他的一切都由我负责。”宗梦寒这几天很忙,昨天刚从美国回来,今天又有两台手术,现在应该还没看到新闻。宗梦寒那里倒是好说,他一向不太干涉林二谦的生活,只是在林二谦有困难的时候出手。比较麻烦的是明叔,明叔好不容易找回儿子,儿子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现在又被人挂在网上骂,他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放心,小张他们已经根据你提供的线索去调查了,目前不能肯定赵诚是被人害死的,但一定不是救人后抽筋溺水。”
直播是昨天晚上九点多,直播二十分钟后,刁嘉乐作为特邀嘉宾出席,九点四十,她控制不住情绪,说了被骚扰这件事。十点,全网开始传播直播截屏,并猜测这个警校学生以及背后的人的谁。十点半,林二谦以及乌肃宁的姓名身份被有心人放出。
杜良将立案记录拿出来。
这件事是七七最先知道的。知道后,她先问了林二谦事情经过,然后直接找了小张,让他去调查当年的救护车。小张起先不愿意,后来发现和1618打拐专项行动前被拐卖的张杰有关,也没耽误,连夜就找到了当年开救护车的司机,拿到了他的口供。
司机的口供清楚证实,当年,救护车到水库岸边时,赵诚并没有死,他好好的站在一旁,还帮着医生护士给溺水者做了紧急抢救。
杜良带林二谦回家,路上安慰道,“停课就停课吧,正好歇几天。”
林二谦神情蔫蔫的,“我让他们别告诉刁嘉乐的,他们还是说了。”
杜良开着车,“这也说明她们急了。”急了,才会匆匆安排这一切,却没有调查清楚林二谦以及乌肃宁的背景。
林二谦从来都不是一个会被动挨打的人;乌肃宁也并非是一个诸事不在意的人。
更何况,他还不是人。
“这件事多亏了七七姐机灵,反应快,事了了你记得好好谢谢她。”
林二谦点头,发消息给武七七。“她怎么知道张杰的?”
“江鹤卿是谷家的代理律师,要为当事人辩护,当然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以江鹤卿的人脉,想知道他们最近在查什么案子并不难。
林二谦皱眉,“她们真的和1618案有关?可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还时优?”
杜良没有说话。
十二月十二,华美达酒店1807号房。
张雪飞正在准备下一场直播,手机上突然出现一条短信。
十二月十二,华美达酒店1807号房。
不想被别人知道你做了什么,就在马上的直播中承认你陷害林二谦与乌肃宁。
张雪飞慌张的看了看四周,飞快地回复着信息。
你胡说什么,我不知道。
一段十秒的影片被发了过来。
张雪飞颤抖着手点开,强作镇定。
这是AI合成。
是不是你自己清楚。
她拿着手机去了洗手间,她一遍遍的拨打那个电话,却怎么都没人接。她慌张的回去,助理正在到处找她。
“雪飞姐,你准备好了吗?”
张雪飞深吸一口气,紧握着手机,笑着走到了屏幕前。
武七七站在一旁,抱胸看着她。秦二狗从一旁的小门中走入,她看到秦二狗,调侃一笑。“什么风把秦大导演吹来了?”
秦二狗拿下墨镜,看着张雪飞。
武七七挑眉,“看上她了?”
他摇头,“她惹了不该惹的人。”
武七七咧唇一笑,“谁?林二谦还是乌老师?”
林二谦的父亲身份不简单,在缅北有自己的武装,做的一向是不干净的生意,虽然这几年洗白了,却也一直在内部名单上。
乌肃宁这个人倒是很有意思,她是通过程铭知道他的,程铭说,是他救了她的女儿。可是她的亲生女儿成成,已经死了十几年了。她一时好奇,就查了他。他的档案无懈可击,完美到虚假。
她问,“你和乌老师什么关系?”
秦二狗看着张雪飞,眼都不眨。“他是我爹。”他爹平白被人污蔑,他这个做儿子的,当然要帮他出气。
半真半假。
武七七听了一笑,“姓怎么不一样?”
“我出生没多久,就被过继给别人了。”后来成年后,才改回姓。秦二狗这个名字叫的顺口了,就没改,几千年一直叫下来了。
助理借由送化妆品的功夫,贴在张雪飞耳边轻言,“雪飞姐,你看秦导一直看着你。”
张雪飞看了秦二狗一眼,嗔笑道,“别胡说。”
秦二狗对她回以一笑,拿出手机开始发消息。
在线人数超过十万了,开始忏悔你的罪吧。
“雪飞姐,你有信息。”助理如同往常每一次一样,想将手机拿给她。
张雪飞脸色一变,直接抢过了手机。“谁让你拿我手机的!”凶狠的模样与屏幕前的温婉完全不同。
助理愣住了。
秦二狗又发了一条短信。
倒数十秒。
张雪飞在慌张,在挣扎,以至于她甚至忘了现在正在直播。
秦二狗打了一个电话,“发布吧。”
武七七看着他,秦二狗道,“都是一个圈子的,做过什么事,还不是一问就能问出来。”张雪飞之前的事情他不知道,但她入圈后的那些事,他可是一清二楚。用身体换资源,对外装纯情,偷税漏税,参与东南亚集团洗钱……哪一项都能让她进去蹲几年了。
助理回过神,见直播间的工作人员个个拿着手机看着张雪飞,有惊异,有审视,有怀疑,有厌恶……
“雪飞姐……”
张雪飞颤抖着打开新闻,眼前一黑。
秦二狗笑着拿着手机对她挥手,“你和刁嘉乐设计污蔑别人的时候,怎么没想到现在呢?”
与此同时,警方用官方账号发布了一封通告。
一,重启1618打拐案。
二,赵诚之死存疑,立案调查。
三,逮捕刁嘉乐。
刁嘉乐被逮捕,并非因为诽谤以及涉及赵诚一案,而是杀人。
她为了救自己的孩子,听信了偏方,用五岁以下幼童的脑子,喂了她的孩子。
“可是,你孩子的脑子,就是被他们吃掉。”地府的法律延用的一直是古法、重法,连坐制,父债子还,母债亦然。“你害死了张杰的孩子,张杰孩子的怨气便到了你的身上,继而到你孩子的身上。”一个小鬼,便是怨鬼,有天道压制,对人类的影响也是微乎其微的。小鬼每天跟在她的孩子身边,趴在她孩子的头上,用怨气、阴气一点点浸润他。所以他自出生起就多病,发育远比不过其他孩子。“你们第一次带他去医院检查时,如果做了核磁,大概能看到那个小鬼。”一团黑雾,笼罩在他的头上,影响他的大脑发育。但绝大多数医院,都不会给一个不到一岁的幼儿做核磁,辐射太大。
他的怨气,是在半年前激增的,呈几倍的增长。原先不知是为什么,后来看了张杰的又一缕意识才知道。张杰死了,或者说,用她的子宫,皮肉做成的射人偶被人毁了。张杰能够以魂魄的形态留存至今,全屏她生前的不甘与执拗。
母子连心。
张杰越是痛苦,他的怨气就越大。更何况,他保留前世的一些记忆,知道要去阴气重的墓地医院躲避天道,抵抗地府的吸力。
射人偶的制作,极其苛刻,也极其痛苦。
作为人偶之人,会被活着拉出子宫,用子宫做成人偶的雏形,然后逢回她的体内。七七四十九日后拿出,再送入一个命格数阴的女人子宫里,用命格属阳的女人血在子宫里浸泡七七四十九日,方初成。
这期间,作为载体的她们,不能死。
“人界,总有那么一两个人,能通灵。”似林二谦。“也总有一些感觉特别灵敏的人。”看不到鬼,却能感受到。“那个小鬼恨死了你,他想啊想,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就是让其他鬼来吃掉你的孩子,让他慢慢的,逐渐的,变成一个空壳。”变成一个不能称之为人的东西。
他给一个通灵者托梦了,他要通灵者告诉她,她的孩子是被怨气邪祟缠上了,被吃了脑子,想要救她,就必须以脑补脑,并且是五岁一下幼童的生脑。
她心虚,所以她信了。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每当她杀了一个孩子,挖了脑子,给她的孩子吃下去,他就会短暂的放开她的孩子,她便会认定有效果,而后,周而复始。
那些被她挖了脑子的孩子从未离开,他给了他们怨气,让他们变得同他一样怨气满满,而后,在他的蛊惑下,啃食她孩子的脑子,内脏,骨骼……
押解的警车中,一个结界无声的铺开,刁嘉乐保持着被戴着手铐,钳制的姿势,一动不能动,只能惊恐又无助的看着面前的公堂。
公正严明。
牌匾巍峨,只看一眼,便觉得浑身被压的疼,站也站不住,被迫跪下,额头紧贴着地面。无形的枷锁套上脖子,越收越紧。
牌匾之下,一身黑衣的男人坐于高堂之上,手持惊堂木,惊堂一声,两边衙杖,无人持自起。
“威武——”
威武之音,生生砸在了她的身上。
一下一下,如雷击,如鞭打,如落石。
红衣女手持卷轴,站在一旁。“刁嘉乐,你可知罪!”
她不承认。“我无罪。”她的脸贴在地下,声声喊着,“幻觉,这是幻觉,都是假的。”
卷轴抖落,飘到她眼前。“张杰之子以两世功德相抵,状告你杀母杀子。”
地府审不得活人,除非有鬼自愿以所有功德相抵,拼着魂飞魄散,走过铁围山,经受过九九八十一道酷刑而魂魄不散,便可状告活人。
她不认。
“我为什么要害张杰,我是认识她,那不能成为我害她的理由。”不能认,都是幻觉,都是假的。
红衣女鬼冷声道,“因为你想要独占赵家的一切。”她走到刁嘉乐面前,伸手一指。地府不是人间,鬼差有搜魂之权。
她的记忆,被放在了公堂之上。
赵父赵母说,这孩子也可怜,她父母我们也知道,品性也清楚,养在家里就是了。以后要是能跟小诚好了,不是更好,亲上加亲。
这或许只是大人的一句玩笑话,也或许他们真的是这么想的。
寄人篱下的日子不好过,刁嘉乐事事都是小心翼翼,饭都不敢多吃一口,生怕被他们赶走。那她就无家可归了。即便,他们对她很好,与自己亲生儿子并无差别,她也怕。
久了,便放松一些了,真当自己跟他们是一家人了。也在心中认可了赵父赵母曾经的话。
赵诚上大学那一年,赵父炒股赚了一笔钱,他买了两套公寓,一栋别墅,全部放在了赵诚名下。他们早就说过,家中的财产全是赵诚和他未来妻子的。
有一天刁嘉乐不舒服,早早请了假回家休息。在门口听到了赵父赵母两人的盘算。
“要是嘉乐嫁给小诚也好,彩礼嫁妆都省了。总归咱们家的什么都是小诚的,也省得倒来倒去了。”
赵父算着家中的存款,“前些天我问了小诚,小诚说只当嘉乐是妹妹。”
赵母有些担心的看着丈夫,“你说要是小诚对嘉乐没心思,以后嘉乐结婚,这嫁妆——”
赵父知道她想的什么,“我们养了她这么多年,也没亏待她,嫁妆……就算了吧。”儿子以后成家,生了孙子,哪儿哪儿都要用钱。他们这点家底,算不得多,只能算是颇有结余,真要说起来,也不经用。
赵母点头,“嘉乐到底是外人,我们要是结余的多,给她点陪嫁就给了,可统共就这点东西,哪里够。”亲生儿子与养女,他们自然是偏向亲生儿子的。
她想了想又道,“这么多年嘉乐也懂事,她要是结婚了,咱们什么不给也不好,就给她几万块吧。”
赵父点头,“小诚和嘉乐感情不错,什么不给嘉乐怕是也不愿意。”他的儿子,心地最好了。
这件事,一直被刁嘉乐藏在心底,谁也没说,谁也不知道,可终究还是影响了她。她开始心绪不宁,开始不自觉地关注赵诚,甚至暗暗引诱他。她将两人之间的关系保持的很好,她甚至在心里想,只要一天天这么接近,总有一天赵诚会喜欢上她。
可他没有。
他有了女朋友。
他将女朋友带回了家。
张杰离开后,赵父赵母商量赵诚与张杰的婚事。赵父说,“原本想着我们这家世算是不错了,可人家小姑娘父亲是文物局局长,兄伯堂兄堂弟,不是做生意就是系统里的,家里富裕的很,咱们这点家底,也不知道够不够给聘礼的。”
赵母看着他噗嗤笑了,“你是愁还是乐啊”她笑着摇头,“咱们只要诚意到了不就好了。”她盘算着,“对了,咱们现在住这套房子,过些日子也转给小诚吧。还有家里的存款基金什么的,都给他。过几日他去老丈人家,也好多有些底气。”
刁嘉乐疯了,她再也压抑不住她的不满,她的嫉妒了。
她以为他们是一家人,赵家的东西,即便给她与赵诚平分,也该分一套房给她,分一些钱给她。可他们什么都不准给她。
姜姜看着看着便忍不住了,“这些本来就是人家的东西,人家给自己的儿子怎么了?若不是他们收留你,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受苦了,不知感恩便算了,还惦记起旁人的钱财了。”贪心不足,贪婪自私。
“凭什么!”刁嘉乐的眼球快被压出来了,她越是不甘心,越是愤愤不平,压在她身上的枷锁便越是沉重。
她从齿缝中挤出话,“我在他家十几年,十几年间,小心翼翼,家务都是我做的,有什么事也是我跑前跑后,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凭什么他们什么都不给我。”
姜姜听的不耐烦,她是万年生姜精,干燥,内火大。脾气生来便不好。手一挥,枷锁又深了一分。“就凭他们给了你饭吃,就凭他们供你上学,就凭他们没有因为你是养女就凌虐你。”她继续翻看着她的记忆,“一切都是你自己愿意的,是你说这些事你带着就能做了,让他们辞退了保姆。赵母摔断腿住院时,也是你说不用请护工,你可以照顾她。”他们并没有亏待她,最新款的手机平板,轻奢衣服,饰品,昂贵的钢琴课、舞蹈课,他们全都给她了。
她没死,活活承受着骨骼碎裂,皮肉成泥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