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府办公室里,明亮的光线透过一尘不染的窗户,洒在宽敞的办公桌上,映照着王瑞凤严肃的面庞。一头齐耳短发显得干净利落,散发着雷厉风行的气场。此刻,她正端坐在办公桌后,手中那份冬青报价单已被她反复摩挲,纸张边缘微微卷起。
“人找不到了?这是怎么回事?”王瑞凤抬起头,目光如炬,直直地看向站在桌前的黄科长。她的声音清晰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回荡。
黄科长身形微微一颤,他下意识地用手扯了扯领口:“领导啊,今天我给建委主任夏南平打了好几个电话,电话那头一直嘟嘟响,却始终无人接听。我心里觉着不对劲,后来联系建委办公室的曹主任才知道,说夏南平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住院了。没办法,我只能让曹主任找人,可曹主任找了几趟,家里宿舍都安排人去了,根本没有找到人。”
提到夏南平,王瑞凤脑海中瞬间浮现出那个戴着黑框眼镜,总是穿着深蓝色中山装的身影。夏南平在建设领域深耕多年,专业知识扎实,在省内都算的上是权威,平日里总是埋首于各类技术文件和图纸中,特别是对工作细节的把控堪称严苛。尽管在创新和改革方面稍显保守,但他对工作却也是在二级班子里算是十分负责的。
“夏南平住院了?什么原因啊?”王瑞凤微微皱眉,原本凌厉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关切。
黄科长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一心想着寻找商恒华这件事上,竟完全忽略了询问夏南平住院的缘由。他的脸瞬微微泛红,尴尬地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道:“王市长,这事儿我还真没问。我这就去联系曹主任,看看啥情况,有必要再第一时间向您汇报。”
王瑞凤微微点头,神色稍缓,说道:“既然知道人家住院了,肯定得问一句原因嘛。革命同志之间要有感情,夏南平也是老同志了,在岗位上兢兢业业这么多年,为东原建设出过不少力,得体现组织上对同志们的关心关怀。”
“是是是,王市长,”黄科长忙不迭地点头,“我马上问问他们办公室曹主任。
副市长王瑞凤瞧着黄科长神情之中略显紧张,倒也是想着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她深知自己平日里对工作要求极为严格,时间观念强到近乎苛刻,说几点就是几点,这无疑给为自己服务的几个同志带来了不小压力。为了缓和紧张的氛围,她微微露出一丝笑容,语气也变得柔和起来,说道:“我虽说要求十点钟找到人,但也不至于让你们这么紧张,晚个十分钟八分钟的,也没啥大不了。关键是,这人你们得给我找到。”
黄科长心里清楚,自己服务的这位领导平日里雷厉风行,对待工作一丝不苟,在细节和时间上是有特殊洁癖的。找不到人,总得有个合理的交代。
“领导,您放心,”黄科长挺直腰杆,语气坚定地说,“我们已经通知建委了。单位找不到,就让他们老家去找。不管咋样,找到人后马上带到市政府来。。”
王瑞凤看着黄科长紧张的表情,觉得他有些过度紧张了,便想进一步缓和下氛围,改变下自己在下属心中过于严厉的形象。她笑着说:“黄科长,你也别太着急。人找不到,责任也不在你们。一时半会有个什么事,也是正常的嘛。”
黄科长听完,心中涌起一股暖流,也是慢慢体会到,王瑞凤比刚来的时候收敛了太多,是啊,毕竟从省城来到东原,可以更能看到东原的差距,作为一位有责任心的领导,肯定是想着东原好起来,难免也会着急嘛。但事实是上,着急归着急,但着急也解决不了问题,不能说东原人比其他的地方不努力吧,区位不行,资源不行,交通不行,政策也没有受到特殊照顾,发展也得一步一步来吧。
王瑞凤将桌子上的文件递给了黄科长,吩咐道:这些文件我都签了,你抓紧送机要室,另外这个月的督办台账要写总结,分别给临平、平安还要东投打个电话,催他们一下,我要看到实实在在的进展。说完点头微笑,示意黄科长可以出去了。
黄科长拿着文件离开后,王瑞凤再次将目光投向那份已被自己翻得有些折旧的报价单。上面清清楚楚写着:一株25元,一共一万株,共计25万元的冬青报价单。她的手指轻轻划过报价单上的数字,眉头再次皱起,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思索。
王瑞凤之所以紧抓这份报价单不放,并非要拿商恒华怎样。毕竟商恒华只是个正科级干部,还够不着她这个副厅级干部的层级过问什么。只是审计组查出这个问题,要向她汇报。她特意要求重点问题、关键线索要及时汇报。听完夏广春的汇报后,她把工业开发区的书记廖自文叫到办公室,两人一对账,王瑞凤隐隐感觉,这里面有市建委书记周海英的影子。
对于这位副省长的儿子周海英,王瑞凤早就看不顺眼了。自己来到东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却已听闻不少关于这位副省长儿子的“新闻”。特别是齐永林,在对待周海英的事情上,是持有强硬态度的,让老人夏南平担任行政一把手,坚决不让周海英在业务上染指。
王瑞凤也是听说,周海英白天是书记,晚上是老板,总和一群生活在大院里的二代们混在一起,还经常插手市上的工程和人事。而市委、市政府对这位副省长的公子,基本上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敢管也不愿管。虽说王瑞凤并不分管建委,虽然看不惯,但在体制内,对于分管领域之外的事,不好随意开口,毕竟她也要顾及周鸿基的面子。
也就是借着这次审计的机会,捉到了这么个线索,想碰碰这位周海英周公子,看看他到底有多大能量,心里还有没有工作,有没有群众。
夏南平住院,周海英自然是要去探望的,毕竟是自己那一个烟灰缸打的,好在夏家的人都是老干部的子弟,很有素质,没让自己难堪。
周海英从医院回来,一路上心情糟糕透顶。坐在汽车后座,他望着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却视而不见,脑海中不断浮现出昨天那冲动的一幕。自己怎么就没忍住,一个烟灰缸砸下去,把夏南平砸进了医院。是因为冬青报价单吗?既是也不是,扪心自问,还是因为在尚恒华的使用上,让自己第一次没有掌握人事大权。想到这里,他的拳头不自觉地握紧,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中还是有了一些懊悔。
回到办公室,罗腾龙嘴里叼着烟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待,周海英拿出钥匙开了门,罗腾龙就跟着走了进来,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真皮沙发上,连着沙发发出“吱吱”的声响。
周海英的办公室带着卫生间,上了卫生间之后,洗了手才回到办公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他松开领带,解开衬衫领口的第一颗扣子,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试图让自己烦躁的心情平静下来。
罗腾龙头发打理得油光水滑,每一根发丝都仿佛精心摆放过,脸上带着一丝不羁的笑容。如今,罗腾龙已经以优秀民营企业家的身份当了光明区的政协委员,看到周海英一脸疲惫,他走上前,反客为主,拿起桌下的水壶,给周海英添了一杯茶,说道:“大周哥,医院那事处理得咋样了?夏南平那老小子服软了没?”
周海英摆摆手,一脸无奈地说:“什么服软不服软的,虽然嘴上说这事过去了,但人还在医院里。不就是挨了个烟灰缸吗?能有多大问题?可这老小子就是赖在医院不出门,要是领导问起来,这事情不还是我的问题吗?我一个堂堂的正县级党委书记,去打一个正县级的行政一把手,老夏,就是要我难堪啊,这传出去,影响前途和声誉啊!”
罗腾龙给周海英倒完茶,很自然地从旁边拿了个空杯,又给自己添了一杯。随后拿起桌子上的铁盒茶叶罐,从里面抓了一把铁观音茶叶丢进杯子里,不一会儿,茶叶就散开挤满了整个杯子,好似茶水都要溢出来一样。
他坐在周海英对面,翘起二郎腿,身子微微后仰,说道:“大周哥,领导也不傻,领导肯定会问,建委班子里那么多人,怎么不打别人,专门打夏老头呢?还不是因为那老小子处处跟你作对,在工作上老是唱反调,这理由走到哪儿都说得通。你也是被逼急了,才动手的嘛。周哥,夏老头那点伤能躺多久?我让我们家那口子活动一下,让医院开个‘脑震荡后遗症’证明,保管他三个月下不了床。到时候你就党政一肩挑。”罗腾龙吐着烟圈,食指在太阳穴处画了个圈,眼底闪过一丝豺狼般的精光。
周海英自然知道罗腾龙这小子说话口无遮拦,跟他吐槽这事也没啥意义,便还是回到商恒华的事情上。
周海英往椅背上一靠,忧心忡忡地说道:“腾龙啊,得做好准备。万一商恒华顶不住王瑞凤,你说该咋办呀?。”
“大周哥,这有啥不好办的。我就咬死了,我给他报的价格就是两块五一棵。要么是他自己粗心大意,要么是他自己想从中牟利。你放心,我只是给他口头报价,也不知道他报了多少。死无对证,他们能拿我怎样?”罗腾龙满不在乎地说道,脸上露出一丝狡黠的笑容。
周海英不禁笑了,罗腾龙这么说,确实能把自己的责任推得一干二净。毕竟他是个商人,王瑞凤市长拿他也没什么好办法。这么说来,罗腾龙是把责任推掉了,可商恒华要是破罐子破摔,把自己举报了,那就得不偿失了。再加上邹新民的事,两件事凑到一起,两个大锅,恐怕商恒华背不动。
周海英笑着说道:“腾龙啊,昨天我和姐夫聊这事,聊了很久。我们俩商量了一下,这商恒华是村里出来的干部,没见过什么世面。别一次性让他背上太重的包袱,不然怎么细水长流呢?园林局可是个有前景的单位,现在搞城市建设,离不开这些花花草草。你可别小看他们,以后利润大着呢。你把他晾在那儿,不就断了一条财路吗?这件事,你该主动承担就主动承担。王瑞凤能把你怎么样?给你个政纪处分,还是批评教育啊?所以啊,这件事,她是狗拿耗子拿你没办法,你也没任何责任,毕竟只是个报价。放心,对干部来说,这是天大的包袱,对你来说,这都不算事。”
听到周海英提到姐夫常云超,罗腾龙也知道,大周哥和姐夫两人不会坑自己,便拍着胸脯说道:“有啥大不了的,脑袋掉了碗大个疤,十八年后还是好汉一条嘛。大周哥,那这事我就扛下来,我倒要看看那个王瑞凤能把我怎么样。她要是敢批评我,老子翻脸就敢骂她。”
哎,王瑞凤哪里,不要动粗,好好哄着就是了,下派的干部,干不了几年就走人了,何必得罪她那?
罗腾龙道:大周哥,这事不提了,我跟你说件来钱的事。”
一听到说赚钱的事,周海英将双手交叠在胸前,来了兴致,心想,既然这件事有了顶包的人,就没必要再讨论下去了,听听生财之道也不错。
罗腾龙一脸认真地说道:“大周哥,你知道现在一台客车一年能挣多少钱吗?”
周海英说:“别绕圈子,直接说能挣多少钱。”
罗腾龙笑呵呵地说:“大周哥啊,从咱们这儿到上海的客车,核载50人,实际能拉100人。一趟就能挣大几千上万,回来又能挣这个数。你算算,一个月能跑多少趟,一年能跑多少趟?大周哥,我听交运公司一个朋友讲,贷款买一台进口大巴车,100多万,一年多就能回本。你知道崔浩那小子为啥敢给审计局那么多钱吗?他的钱不是从工程上搞的,是从客运这块来的。这客运生意,利润大得很嘞。”
周海英诧异道:“能这么挣钱?”
罗腾龙说:“大周哥,现在人家都闷声发大财呢。我摸了底,现在平安县城关镇和工业开发区搞了一家汽车联营公司,这家联营公司可不简单。在整个东原市,只有交通局的交运公司能拿到线路批文,可这家公司,一个乡镇企业,竟然拿到了跑上海的批文。大周哥,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他们一家乡镇企业一年盈利就能几百万。所以我们几个商量,要到那家公司去入股。要是能成功入股,以后就等着数钱吧。”
周海英听完,也来了兴趣。如今腾龙公司靠着市委大院这个背景,基本上看上谁的生意,就能伸手入干股。要是对方不同意,今天工商,明天税务,后天公安,查得你开不了张,做不成买卖。
周海英说:“可这家公司是乡镇企业,乡镇企业属于集体所有制,恐怕不好办吧?集体资产,程序复杂,而且还涉及到很多人的利益。”
“大周哥,你放心。田嘉明是平安人,他现在是公安局的办公室主任,闫家文也是平安人,他俩在平安还是有点实力的。再者,工商局的局长不也是咱们这边的人吗?有他们帮忙,事情就好办多了。只要运作得当,入股不是问题。”
工商局的局长确实是周海英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也靠着这层关系,腾龙公司揽下了不少项目。现在腾龙公司有自己的货运公司,大大小小的货车有几十台。再加上腾龙公司现在和平安县的闫家文一起搞建筑公司,算下来,今年也能赚不少钱。当然,这里面牵扯到的利益就太复杂了。
周海英看着罗腾龙说道:“先别把话题扯远了。这个乡镇集体企业,我建议还是要慎重。毕竟平安县在东原实力不弱,你看现在东原的领导,不少都来自平安,他们根基很深。要是贸然行事,得罪了他们,以后恐怕会有麻烦。”
罗腾龙说:“大周哥,你放心。我已经找闫家文摸过那家企业的底,它既有集体成分,也公开向社会集资,不是单纯的集体企业,一部分股份在私人老板手里。他要是不同意,我就喊交通局把他们的线路批文给收了。让他们知道,在东原,咱们看上的就是咱们的。”
周海英摆摆手说:“腾龙,你现在也是光明区的明星企业家,说话做事还是要稳重些,别动不动就收这个收那个的。要是闹得太僵,对我们的名声也不好。树大招风嘛。”
昨天晚上的时候,常云超已经给周海英分析了,这王瑞凤找尚恒华,意在沛公,一个副厅级干部是不可能找一个正科级干部的麻烦的,除非是要收拾他背后的人。
两人正说着,这时办公室主任曹水波在外面敲门。周海英说了声“进来”,曹水波笑着走进门。曹水波推门时带进一股穿堂风,吹得办公桌上的《东原日报》哗啦作响。头条照片里唐瑞林正在慰问建委环卫所的环卫工人,他握着老工人龟裂手掌的姿态,慈悲含笑,很是动容。
看到罗腾龙在,曹水波并不意外,毕竟他身为办公室主任,经常跟随周海英在迎宾楼搞接待,对这位迎宾楼的老板很熟悉。
曹水波在外面尊称周海英为“周书记”,没人的时候则喊“老板”。
曹水波说:“老板,跟您汇报一下。刚才您不在,我们可被市政府给骂惨了。说话可难听了,说我们办事不力,一群饭桶。”
周海英抬头看向曹水波,说道:“谁敢骂我们的人?”
“市政府秘书科的黄科长。”
听到“黄科长”三个字,周海英“嗯哼”了一声,说道:“那小子不过是给王瑞凤跑腿的,如今也敢骂我的人了。真是分不清大小王了。说吧,什么事?”
曹水波马上看了一眼罗腾龙。罗腾龙嘴里叼着烟,双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放荡不羁、颇为潇洒的模样,似乎对这一切都毫不在意。
周海英敲敲桌子说:“说吧,罗总不是外人。”
曹水波说:“是这样,市政府打电话来,让商恒华到市政府找王市长。可老板啊,我们把整个办公楼都翻遍了,我还亲自跑了两趟园林所,都没见到人。问了所里的人,他们也说不知道商恒华去哪儿了。”
“家里找了吗?”
“找了。安排人去了他家,昨天我们不是派车送他回去,昨天车就回来了。今天他家里人说了,一大早就赶车上班去了,不可能没到单位。可就是不见人影,电话也打不通,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听到这儿,周海英坐不住了,缓缓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不安的预感。他暗自思忖:难道是那封举报信已经到了东原?商恒华被东原纪委的人接走了?要是这样,事情可就麻烦大了。他越想越觉得可怕,额头上也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周海英道:这样,这样,我也问问,咱们都找找!
临平县委大院里,县委常委会正在召开。会议室里,气氛庄重而严肃,椭圆形的会议桌擦得锃亮,反射着头顶灯光上的光芒。各位常委们正襟危坐,表情凝重,手中的文件偶尔翻动,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邹新民身为常务副县长,此刻却站在会议室门口的小花园边上抽烟。他领带打得一丝不苟,深灰色的领带彰显出他的沉稳。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每一根发丝都服服帖帖。但他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紧张与不安,时不时地望向会议室的门,似乎想要透过那扇紧闭的门,窥探里面的讨论情况。
他在门口抽烟,并非为了解闷,而是因为现在讨论的人事议题涉及他自己。作为当事人,邹新民需要回避。他一边抽烟,一边暗自琢磨:张书记对自己真是有再造之恩,竟然连李学武都能说服。想想自己之前确实犯了不少错,在工作中也有过一些失误,原本以为自己的政治生涯就此结束。又一转念,张庆合为啥会推荐自己呢?难道就因为在省城时,自己把袜子给了张庆合?真是时也命也运也!
平日里,会议室的门隔音效果不算太好,可在这决定命运的时刻,对邹新民而言,那扇紧闭的门却似铜墙铁壁一般。他在门外,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烟,双眼时不时焦虑地望向那扇门。此时正值冬日,寒风凛冽,从走廊尽头呼啸而来,吹得旗杆上的棋子猎猎作响。
正胡思乱想间,只听见“吱扭”一声,会议室的门缓缓被打开。李亚男手中拿着文件夹,脸上带着微笑,她看了看外面冻得都要流鼻涕的邹新民,抬手招了招,轻声说道:“领导,可以进来开会了。”
邹新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他掐灭手中还未燃尽的香烟,用手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烟灰,理了理头发,这才略带腼腆又故作庄重地走进会议室。他的目光迅速扫过会场,只见众人神色如常,有的在整理文件,有的在低声交谈,可他却怎么也猜不透他们在会议上对自己的表态。他缓缓走到自己的位置前,轻轻拉开椅子,坐了下来,双手不自觉地在大腿上摩挲着。
张叔清了清嗓子,声音洪亮地说道:“同志们,刚才我们传达了省委、市委的有关工作精神,全面总结了前一阶段的工作,也对下一阶段的任务进行了细致安排部署。在这里,我再着重强调一下,下一阶段重点是做好临光公路的修建、电厂的奠基仪式、三级干部会议的筹备工作。各位领导要按照各自分工,切实抓好落实,确保各项工作有序推进。好了,散会!”
邹新民面带微笑,用眼神与众人打招呼,和相熟的几位常委点头回礼,可从他们的表情中,他依旧无法判断自己的事情进展如何。
这时,李亚男快步走到张叔身后。张庆合起身,李亚男熟练地将张庆合背后的椅子拉出来,动作轻柔而流畅。张叔走出会议桌后,转身对邹新民说道:“香梅、新民啊,还有朝阳,你们三个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三人一同来到张叔的办公室。李亚男快步走到前面,轻轻推开门,随后将手中的茶杯和笔记本轻轻放在桌子上,动作优雅而沉稳,之后便轻轻关门出去了。
张叔走到办公桌前,拉过一把椅子坐下,示意我们三人也坐下,然后说道:“把你们三叫过来,有这么个事。朝阳,今天晚上我们回平安,明天我约了郑红旗书记。关于股权的事,我看我们要再谈一谈。红旗书记态度很坚决,从之前的沟通来看,他在这个问题上寸步不让,明天上午我要和他见个面。晚上你再做做晓阳的工作,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又是兄弟单位,别总是在那点股份上斤斤计较,啊,这是最基本的合作原则。”
吴香梅微微皱眉,看向我说道:“朝阳啊,你这一米八的大个,在媳妇面前可不能因私废公,在原则问题上一定要据理力争。咱们不能轻易松口,得为县里争取最大利益。”
我苦笑着摇了摇头,看着吴香梅说道:“香梅县长,咱这有点理亏啊。仔细想想,东投集团愿意出钱关键还是在高粱红酒厂嘛。”
吴香梅一听,用手指着我说道:“张书记,您看,这还没谈呢,就先软下来了,这哪行啊?我们为这个项目免费提供了500亩基本农田啊,土地可是最大的财富,这就是我们的底线。晓阳就算个头再大,在道理面前,让她一只手,她又能把我们怎样?还能够的着打你不成?”
我心里暗道:,你们是太不了解晓阳了。晓阳向来做事沉稳,不轻易动怒,更不会用武力解决问题。
张叔点了点头,看向我说道:“朝阳啊,你也别往心里去。香梅县长说的有一定道理。咱们提供的土地是500亩上好的农田,而且配套条件又那么好,紧挨着电厂,还配套了火车站,这样得天独厚的项目条件,上哪儿找去?我们确实有自己的优势,在谈判中也不能过于软弱。”
邹新民连忙附和道:“对对对,临平县是你强大的后盾,有县里做支撑,你怕啥。”
张叔看着邹新民,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说道:“新民啊,这两天你还能代表临平县表表态,过两天可就不行了啊。今天的会开得很成功,会议结果我可以提前告诉你,全票同意推荐你担任正县级干部。这是整个班子对你的信任啊。”
邹新民听完,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表的感动。原本自己在政治上已被判“死刑”,陷入绝望的深渊,没想到换了县委书记后,自己又迎来了新生。他略显激动地说道:“张书记,这都是您统筹和驾驭全局的能力使然啊。我一定不丢临平干部的脸,往后必定全力以赴啊。”
张叔摆了摆手,笑着说道:“拍马屁的话就别说了。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你去哪个岗位,但不管你去哪个岗位,我都得提醒你一句,心里要始终装着群众,工作有且仅有这一点核心。只有把群众放在心里,才能真正干好工作。”
两人正说着,这时张叔办公室的红色电话突兀地响了起来。红色座机响起的刹那,窗外的麻雀集体振翅飞离枝头。张庆和伸向话筒的手悬在半空,袖口露出的腕表秒针正指向罗马数字Ⅻ。这红色电话平日里极少响起,我们众人都看向了张叔。
张叔很随意地拿起电话,可当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时,脸上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他站直身子,说道:“哪位?我是张庆合。”
“张庆合吗?我是林华西。方便说话吗?”电话那头传来林华西略显低沉的声音。
听到“方便说话吗”四个字,张叔心领神会,他一挥手,我们三人便立刻明白了,迅速起身,轻手轻脚地退出了张叔的办公室,顺手带上了门。
张庆合等门关上后,才对着电话说道:“林书记,现在方便了,您指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斟酌着用词,随后说道:“你见过商恒华没有?”
张庆合听完,微微一愣,马上说道:“商恒华?商恒华不是在市里吗?他在园林所啊。”
“嗯,好。这样吧,庆合书记,请你到钟书记的办公室去一趟,然后把钟潇虹同志带到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