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如此绝密的消息,罗焕清的脑海里一时接收不了,对于众多县领导在汽车运输科入干股的事,虽有意外但还是有所耳闻的,但是一个副县长、公安局的政委让自己的媳妇去干勾引公安局局长的事,咋说自己也就有些不信了。
林华北不屑地笑了笑道:怎么,不信?
这个高政委,我还是认识的,为人一向比较严肃,看起来也很正直。
哈哈哈,林华北忍不住大笑了几声道:看起来比较正直?焕清啊,你也不是不认识那些领导。我就问你,你叔看起来正经不正经?他办的事够龌龊的吧。这样,这样,咱们说李学武,李学武看起来正经吧,没有他爹他能是县委书记?临平修路造假处理了你叔,李学武能没责任。再说那李朝阳,农民的儿子,看起来正经吧,如果不是地委副书记的女婿,他能来临平当公安局局长?农民的儿子他是领导的女婿。
罗焕清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是啊,我正财叔也是从基层一步一步干上来的。
对喽,但凡你们罗家有一个说得上话的地厅级干部,你叔也沦落不到这一步嘛。那个人在台上不是一本正经,但是又有几个人到了一把手的位置上经得住查,钟毅要是大公无私,平安县的干部就不应该到处攻城掠地。焕清啊,那里有他妈腐败分子,大家都是为了老婆孩子捞点好处罢了,这些被收拾的,都是人家打着人民的名义搞排除异己政治斗争的牺牲品而已。说着又十分得意地道:我猜啊,邹新民的县长当不成,下一步还是平安的干部要来。老子虽然官不大,但官场上的那些套路我比他们谁都看得清楚,前几天那个省人大的方信,按照咱们这边说法,就是来给孩子相婆家来了。
罗焕清搓了搓手,眼睛瞪得又大又圆。林华北又笑了笑道:县城嘛,就是圈子,谁来了不进圈子他都干不好的。高县长,早就是他们圈子里的核心人物了,这么说吧,你看我和邹新民关系好,其实他俩才是穿一条裤子的,老高是一辆车没有,一年少说挣十万块钱。小子,十万,他一年的工资才几个子。只是李学武行动突然,让他到地区当正县级的政法委员。他舍得走吗?他敢走吗?根本就不敢走,咱们煤矿上几次死人,为啥公安局不调查,都找老高花了钱的。正县级他不去,他老小子欲擒故纵,让李朝阳把他留下来,留下来不就是善后吗。知道为啥存在煤炭派出所和经警大队两个机构,小罗啊,老高的道行深着那?就那个派出所,咱们矿上一年养七八个人花他妈五六万,我们年老五,还挂着所长的名替人挨骂。哎哎,再说,公安局的那些罗马尼亚的越野车,他老高不点头谁敢要。
罗焕清愣了许久,才慢慢知道了这些圈子里的核心机密。
林华北笑着道:小罗,焕清啊,我给你说的这些,可都是圈子里最为核心的秘密,县里知道老高这个人的,嗯,不超过四个。我家大哥,包括老五,都不知道。我的意思你明白吧。就是没有拿你当外人啊。
罗焕清咽了咽口水道:林总,您就不怕我,公安局找过来,我……
怕,当然怕,别的不说,就是买枪和砸车的事我都怕。到时候公安局找你,你扛不住我就要进去了。但是焕清,你是聪明人,把我收拾了,对你没好处。咱们一辈子都还长,都要住在临平,张庆合和李朝阳,都是早晚要走的人。焕清啊,只要我不倒,煤炭公司就是咱们自家的银行。就算你在监狱里去挖两年煤,就当体验生活了嘛,出来之后,啥也不干,我一个月给你一万,从现在就可以开始算。焕清啊,这个价格也不是我说,别说坐监狱,就是枪毙都有大把的人抢着挨枪子,活着没钱,那是比死了还让人难受。只要是个活人,谁会跟钱过不去那?能替大哥扛事,这是机会,这是花钱也买不到的机会。
罗焕清犹犹豫豫地道:林哥,我是说,假如,假如咱这事兜不住,万一被突破了,咋办?
这句话,倒是说进了林华北的心坎里,林华北起了身,走到了窗前,沉思了下道:身不由己啊,跳下去还能给老婆孩子把东西留下,要是进去了,老婆孩子和攒下来的这些东西,也就都没了!
说罢,又坐了下来,直接将这一万块钱推到了罗焕清的跟前道: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
罗焕清看着面前的一万块钱,已经明白了,林华北所说的身不由己,又想了想自己的爹娘,想了想钟潇虹,还是伸手把钱装进了自己的大衣兜里。
林华北看罗焕清拿了钱,笑了笑道:你现在就不是咱们经警大队的大队长了,谈完话出来,你就是咱们煤炭公司运输科的科长了。
罗焕清道:林总,可别忘了,就算没出来,这个钱……
放心,我按月拿给你老爹老娘。
罗焕清搓了搓脸,长吁一口气道:算了,爹娘年龄大了,这钱你拿给我媳妇钟潇虹吧。
听完之后,林华北愣了愣,又笑呵呵地道:放心,一定办好。
直到中午,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魏鹏图才来到了煤炭公司位于矿区的指挥部汇报情况,一上午的轮番搜索也没有搜寻到任何的踪迹,不免让人心生了疲劳厌战的情绪。
简单吃了午饭之后,地区政法委书记周朝政继续主持召开调度会,听取各部门和单位的汇报。
在各方汇报完,没有什么收获之后,周朝政道:那个去调家属情况的同志来没有。
魏鹏图道:周书记,我们去调查了,董先刃和他现在的媳妇黄秀珍之间是认识的,但两个人之前有些关系,董先刃是村里的民兵连长,当年董先刃的父亲在乡里当干部,煤炭公司成立之后,就托关系把董先刃送到了矿上。而村里人讲,是董先刃站稳脚跟后,就把黄秀珍两口子一起调到了煤矿上,一起来的,还有同村村长家的儿子,也在上次煤矿坍塌事故中去世了。
周朝政道:怎么,煤炭公司怎么回事,从昨天晚上到今天中午,生产记录怎么还没拿过来。
令狐道:周书记,生产档案都在县城公司的档案室,已经找到了,正在往这边赶,路上在修路,盘查又多,耽误了时间。
周朝政道:嗯,催一催。说罢看了看会议室里的众位领导都是有些疲惫。也就道:同志们,大家不要灰心,基于我们前期的工作和董先刃的种种表现,这个董先刃就在矿区的这个判断是科学的。当然,大家也可以提出思路,我们一起再探讨。
会议室里,大家都在小声嘀咕,倒是没有人发表意见,良久之后,高政委端坐了起来,喝了口茶,平静地道:那这样,作为曾经的临平县公安局局长,从一个老公安的角度上,我讲几句吧。周书记,张书记啊,方向错了,跑得越远问题越大。从现在的情况分析来看,董先刃是非常狡猾的,这么狡猾的人我看出了问题之后,不可能坐以待毙,他肯定要跑嘛。从矿区往西走就是水寨乡,过了水寨就出了县。我判断啊,这个董先刃已经离开了临平。第二,要将精力放在追查董先刃下落上,而不是煤炭坍塌事故上,只要咱们抓到了董先刃,各种情况就清楚了。
周朝政点了点头道:啊,其他同志,其他同志的意见。
张庆合搓着眼镜,看了看高政委道:高县长啊,我看这个事不矛盾吗。现在地区公安处,各县公安局的同志都在,力量上还是充足的,如果这个董先刃在矿区有隐秘的藏匿地点,那么他的家属必然是清楚的。毕竟他要吃吃喝喝嘛。如果从他的家属那里获得了可靠地信息,我看,我们也不用盲目地再搜查了嘛。
周朝政双手夹着烟,十分霸气地看了看会议室的同志,抽了一口道:庆合书记的判断与我是不谋而合的,话说回来同志们,就是不在临平找,咱们去哪里找?到其他地方找不是更没有目的性。同志们,看清楚省厅的批示,找不到是要处理人的。枪杀公安局局长,这丢人的事,闻所未闻。就在矿区找,挖地三尺地找,老子还不信了,一个大活人,他能飞了。
不多会,有两名干部打扮的人就来到了会议室,快走几步直接将生产记录拿给了令狐。
令狐翻看了一眼,找到了前不久事发当天的记录。就马上起身来到了周朝政的跟前。
张庆合和其他几人都主动起了身,看着周朝政翻开了记录,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当天的情况。
周朝政用手敲着桌子道:当天就已经报案了嘛,这个叫陈刚的同志还带队来到了现场勘察的嘛。去,把这个人给我叫过来。
此话说完,众人都沉默了,没人回应。
片刻之后,高政委道:周书记啊 ,这个陈刚同志,意外去世了。
意外去世?周朝政一脸震惊地道: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我们牺牲了一位同志。
啊,有三四个月了吧。
周朝政不解地道:三四个月,老高,老林,什么情况?怎么没报告?
高政委面含悲痛地道:但是县局下了结论,结合现场看是意外。
林华东也无奈地道:我们本来想申报烈士,但是啊办公会上,同志们一讨论,觉得意外跌落的可能性很大。
我马上汇报道:周书记,县局已经认识到了这个问题,家属对死因也有异议,现在县局已经启动了案件的调查。
周朝政看着生产记录,沉默良久一拍桌子道:老高,老林,你们两个在搞啥,我们的一位同志走了,你们县公安局连死因都搞不清楚?搞不清楚也不报告?李朝阳同志要是不来临平这件事是不是就没人管了。你们就是这样对待革命同志的!
会议室里刚才还有不少说话的声音,周朝政一发火,马上也就安静了下来。
张叔慢慢地戴上了眼镜,又认认真真地看了一眼高政委和林书记。
周朝政又敲着桌子道:前前后后四条人命,正常思维不难判断,里面是有联系的,你们难道没有发现?地区刑警队马上介入,煤炭坍塌,陈刚同志的死还有这个宏伟同志的事,三个案子全部列入刑事案件侦办。
话音说完,大家各自忙碌了起来。但看高政委和林书记的脸色,都是十分难看。毕竟也是一个县里有头有脸的干部,年龄也是五十多岁,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下不来台。
不多会,李亚男进了办公室,悄声在张叔耳边耳语了几句,张叔点了点头,看了看腕表,就对旁边的周朝政说了几句,也就起了身,来到了我的跟前道:李局,修路的事要动起来了,你在这边盯着,晚上的时候,我再过来。
说罢,拍了拍我的肩膀,也就走了。
李叔刚走,何浩就进了门,汇报道:周书记,有新发现。
听到有了新发现,周朝政抬起了头,看着何浩道:说。
我们在董先刃的家里,发现了一个铝制饭盒,这个饭盒里面还有没吃完的饭菜,看起来像是昨天或者前天的。但是我们了解了,煤炭公司中午是提供午饭的。所以我们怀疑,这个黄秀珍很有可能为董先刃准备了午饭。这也就侧面印证了周书记的判断,黄秀珍是知道董先刃的落脚地点的。
周朝政思考了一会后,黄秀珍在上班,中午有没有脱岗的情况。
何浩道:问了,没有脱岗。
家里有没有其他人?
就是那个继子。
周朝政刚刚灭了一支烟,又点上了一支,抽了两口道:这个饭两种情况,一种是董先刃带走。一种是让人送饭。但是这个天气,早上带的饭,中午就冻成冰疙瘩了,我估计是这个孩子,中午温了饭之后,去在某一个隐蔽的地方,送给董先刃。还有一点,你们也忽视了,到底是谁举报的董先刃,他那里又会有什么样的线索。
举报董先刃的我们倒是清楚,就是家属院里一个老大爷,就是在晚上的时候,看到了董先刃回家,目的倒也单纯,就是为了那500块钱。
何浩道:周书记,我把那个孩子带过来了,孩子有些胆怯,可能吓到了。
周书记道:小孩子要哄,弄些糖,好好说嘛。
我马上道:这个孩子,我知道……
将与这孩子在油坊大集上结缘的事,也就给周书记做了汇报。
周书记听闻之后道:这样,你和何浩,好好地做一做孩子的工作,多打打感情牌。转身又对旁边的武警副支队长道:我看今天下午,就能把人抓到。
来到了走廊里,就看到上次在油坊看到的孩子,倒是比之前干净了不少,孩子倚靠在墙上,眼神里有些许的恐惧和好奇。
我和何浩将孩子带进了旁边的办公室,不多会有人就送来了几瓶易拉罐的饮料和糖果。
小孩刚开始并不愿意接纳,聊了几句后,小孩就才开了口道:我不要这个,我想摸一摸门口那个枪。
门口是有休息的武警战士,手里拿着五六式的冲锋枪。
何浩一听,忙就出去了。
我就道:你叫周周是吧,周周啊,你还记得我吧。在油坊,那个乡大院,你去拿人家的烧饼。
周周点了点头:记得,是那个大爷把我送到了这。
这个时候,何浩已经把枪取了回来。
周周刚拿到枪,差点没拿住。毕竟这五六式的冲锋枪,足足有8斤重。周周摸了一会道。何浩看情况差不多了,就道:周周,你每天给谁送饭。
周周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何浩又道:周周,你给大爷说,给大爷说了,大爷送给你一把枪。
周周道:我爹也有枪,是手枪,可是他没有子弹,也不让我玩。
何浩道:没有子弹,你怎么知道?
他说的,我知道你们在抓他,他是坏人,他经常打我。
何浩看了我一眼,忍住之后慢慢地道:周周,那你说,你爸在哪里。
他就在家属院对面树林里看果园的老房子里。那里从外面锁着门,每次我给他送饭,都是从门缝里给他塞进去。
从外面锁门,他怎么进去的。
我不知道。我去的时候,他就在房子里了。
何浩点了点头:小孩不能玩枪啊,等长大了,再玩。说罢就把冲锋枪拿了回来,递给了门口的武警。
周周倒也不闹,只是道:我娘在那里,我找我娘。
我听了之后,一阵莫名的心酸,这个孩子,恐怕几年,也见不到自己的娘了。
摸了摸小周周的头,就道:你家里还有人。
周周沉默了会道:还有姥姥姥爷,但他们也不喜欢我。
将周周交给了煤炭公司的女同志之后,我和何浩马上将情况汇报给了周朝政。
周朝政一听,马上道:估计就在这里了。
旁边的同志道:这个房子,我们倒是看到了,只是没有搜,周书记,周围可是就这两间老土房子,以前的时候,村里人看庄稼的,改成煤矿区后,荒废了不知道多少年,而且就在咱们眼皮底下,从咱们楼上就可以看到,如果被发现了,跑都没地方跑啊,那就是靶子啊。
周朝政走到了对面的办公室,透过树林,隐隐约约是看到了一栋土坯房子的屋顶。周围的果树都已落了叶子。
周朝政道:是个狠人啊。
高政委目不转睛地看着对面的房子道:周书记,我带人上去吧。
你上什么上,把机会给年轻人。李朝阳和武警的同志,研究方案,带着人,把他给我活捉回来。
和武警的同志来到了窗前,看着土坯房,三面没有窗户,倒是很好摸上去。只是临门一脚的时候,倒是有些麻烦了,万一在里面开枪射击,不知道目标,就危险了。
周朝政抽了口烟道:妈的,我看你们煤矿不是有大推土机,去去去,从后面把那个房子,给我推了,土房子,砸不死人。
众人一听,都相互看着,还能有这种办法抓人?分析了下,倒是不失为一种办法。
说完之后,上百名持枪实弹的武警和公安干警跟随在两辆推煤的车后面,颇有电影里步坦协同的样子,浩浩荡荡地朝着那间土房子也就围了过去。
东方红履带式的推土机咯吱咯吱直响,机器的轰鸣声让大家都提到了嗓子眼,围捕的队伍呈扇形散开,在推土机触碰到房子的一颗,从房子前方也就哆哆嗦嗦地走出来一个人,双手是高高举起。
看到了推土机之后,带着哭腔道:我以为你们开来了坦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