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拿过年世兰的信,认真读着,太后听罢心里怅然。用情至深之人,才会临了对所爱之人从期望变成失望。
“皇帝,你不要太伤心了。逝者已矣,既然年氏让你放了家人,就放了吧,贬为庶人,放出宫外,让她们自生自灭去吧!”太后说完起身要走,我忙上前搀扶。
太后招手道:“哀家先回去,你留下来,多陪皇帝说说话。”
“是,太后娘娘!”我福了福身子目送太后。
外面还下着雪,几个宫人抬着暖轿离开,很快消失在纷飞的大雪之中。
皇帝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无力地斜倚在矮榻上,神情宛若落寞的夕阳,怅然若失。
“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晚枝。”皇帝小声念着。
我突然忆起年世兰将自己比作花中芍药,如芍药般鲜红而浓烈。皇帝遥望着远方,沉默不语,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静止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我只是默默守护着,随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皇帝见我只顾看书,并没有安慰劝阻的意思,他自己开口问:
“熹妃,你怎么不劝慰朕?”
我轻轻合上书,微微一笑道:
“皇上,您是天下的君王。臣妾知道您一定可以走出来!年氏已死,不如记住那些美好的,忘记从前的不愉快,好吗?”
皇帝摇头叹息道:
“容儿,还有一件事世兰至死不知!当年是朕让端妃给世兰堕胎的药,就连她宫里的欢宜香也是特殊调制的。
世兰体内有大量的麝香,无论她如何努力也不可能怀孕。还有莞嫔的孩子,为什么跪了半个小时就流产,也是这个缘故。
这是报应,世兰要报复,她没有来养心殿放火,她到死还在责怪自己。朕有时候不敢去看莞嫔,担心她知道了真相会怪朕。”
即便这些我了然于心,但当皇帝亲口告知我时,我的内心仍旧泛起了丝丝涟漪。
我上前抱着皇帝,轻声安慰:
“为了天下安定,四郎,你做得没错了!臣妾肚子里的孩子快两个月了,等明年这宫里又添皇嗣了。四郎,你觉得咱们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皇帝听我说起孩子,他神情才舒缓了几分,伸手在我的肚子上抚摸着。
“是啊,一个小生命正在生长!朕希望这一胎是个公主,一定长得像容儿般乖巧可爱!”
我呵呵一笑,“四郎惯会取笑臣妾,臣妾这长相在后宫不过是清秀罢了!还是要像莞嫔那样倾国倾城才好。”
说了会话,我也觉得有些累了。
坐着给皇帝研墨,只见皇帝摊开圣旨,一笔一划写着,他已经想好如何安置年世兰。
临近春节,年世兰以贵妃仪制下葬,赐封号敦肃,没入宫中的女眷贬为庶人,放回故里。宫里人纷纷赞扬皇帝到底是给了年世兰体面,保全了她死后哀荣。
有些长期受到年世兰压迫的嫔妃,心里多少有些愤愤不平,但人死债消,谁也不想多提。
年世兰活着的时候受用不到,死后的颜面都是给活人看的。皇上这么做,无非是不想让人非议他的刻薄,给自己一点颜面罢了。
说到底雍正帝还是念着几分情,能做到这样已经不易。
时过境迁,如今前朝势力已发生了变化。
甄氏一族迅速崛起,成为朝中新贵。这让与甄远道同朝为官的瓜尔佳额敏大为不满。同为平定年氏、敦亲王的功臣,额敏与其儿子却处处不如甄家。
后宫甄嬛是莞嫔,而瓜尔佳文鸳只是个贵人,两家在前朝与后宫逐渐不睦。
渐渐有相互撕扯之嫌,更有甚者,瓜尔佳管溪为了找到扳倒甄氏一族的罪证,向甄家二小姐玉娆提亲。
此时玉娆才十岁,两人相差了十几岁,管溪更是已经有了五房侍妾的纨绔子弟。
甄家断然拒绝,管溪又造谣生事,想坏了玉娆名声。京城里人人嘲笑管溪,竟然看中了一个十岁小姑娘。
此事闹得沸沸扬扬,管溪更是恨得牙痒痒。他处处比不过甄珩,而甄远道到又是他阿玛的领导。
这些我丝毫不感兴趣,我唯一关心的,便是京城中的父亲安比槐切莫借我之名贪污受贿。
腊月二十八,母亲领着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如众星捧月般来宫中给我送年礼。
这可是他们头一遭在京城过年,满怀着憧憬与好奇,迫不及待地想进宫来一探究竟。
林氏一进门便屈膝行礼,“给熹妃娘娘请安,熹妃娘娘万福金安!”
我上前扶起林氏,笑着搀扶母亲请她入座,接着又寒暄了几句。
“母亲,来京城这段时间还习惯吗?”我笑着问。
“谢娘娘挂念,一切都很习惯。只是你爹爹实在太忙,总不着家,也不知忙些什么。娘实在很担心啊!”林氏轻声道。
我点点头,说道:
“娘,你放心!我会安排人盯着爹爹,定不会让他胡来。这毕竟是天子脚下,一旦行将踏错,那整个家族都不得安生。”
我刚说完,只听见安康朗声道:
“长姐放心,弟弟一定努力,绝不辱没了长姐的好名声!”
我定眼瞧着安康,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十五六岁已经生的清新俊逸、一表人才了。
“安康,这么多年不见,长姐都忘了你已经长大了。如今你喜欢舞枪弄刀,可学得什么武功套路?”我好奇地问。
安康起身拱手行礼道:
“长姐,弟弟如今已练得一身好武义,要不要弟弟给长姐展示一番?”
少年儿郎,正是争强好胜的年纪。我哈哈大笑,摆手示意不用,连忙问:
“弟弟,你有没有想过,做点什么营生?”
安康挠了挠头,不好意说道:
“长姐,弟弟不爱读书不爱功名,只想走南闯北!”
我一听这愿望,心里顿时了然道:
“好,长姐便给你开一个镖局,就叫顺风镖局,负责南北货运。等生意做大了,再开分号,这样正好满足你的愿望。”
安康闻言,忙跪下磕头,“谢长姐,爹爹每日说我不务正业,只有长姐最支持我!”
他说着竟然掩面哭泣。我心里好笑,在京城开个物流公司,这是个只挣不赔的买卖。
尤其是和平年代,走官道,有官府保护,一路上也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