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为那十二位如意使招亲么?
余侬情此言一出,大殿之内,众多散修、金丹弟子也都免不了生出议论来。
一时间,就有许多人或是神识传音,或是低声言语,但各个面容上,神情便都有不同。
徐子青一抬眼,就能见到不少修士的确颇觉诧异,但也有一些修士神色自然,就像是早已知晓一般。
难不成……他心里有所猜测,侧头就向五陵仙门中各个弟子看去,就发觉那几位核心弟子也都是一副知情的模样,而另外几位金丹,则有些不解,也同样发觉核心弟子的不同表现,都在向其打探。
这时候,徐子青再看向自家师兄,就不由问道:“师兄,此事你也知道么?”
云冽略点头:“宗主亦有所言。”
徐子青只觉脑中“嗡”的一声,意识就有些空白起来。
他几乎就要脱口而出:“那师兄可有意愿?”但他马上按捺住了,不论师兄作何想法,他这做师弟的,也不该这般随意问出口来。
但是虽然徐子青没有问出口,接下来的时候里,他的脑子中就是一片浑浑噩噩,仿佛突然转过了很多念头,又仿佛什么也没有。心口之处似乎被某种情绪堵住了,偏偏却说不清楚,弄不明白。
自打坚定道心修仙以来,徐子青的心境还是头一次如此剧烈动荡,以往的那些个心静不稳,与此时相比,当真算不得什么。
幸而他即便被无数心绪塞住了神智,好歹本能还在。几乎是在下一瞬,徐子青就立刻默默运功,固守本源,想要先慢慢稳定心境,待到之后再抽丝剥茧,找出究竟他为何会是如此。
只是这一次徐子青高估了自己的能力,并不如以往一般、他只消意识到就能渐渐平静,这一回那种沉重的情绪压上心头,无论如何也无法遏制。
然而他此时竟然自己也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如何。
不知不觉地,就在徐子青不断稳定心境的过程里,时间流走。
直到有人将手放在了他的肩头,才让他的意识有些清醒过来:“……师兄?”
在看清眼前的白衣剑修后,徐子青的视线,也渐渐清晰起来。
这时候,徐子青才发现,原来已然有许多人在鱼贯离开这大殿,而高高在上的两尊宝座上,也没有了那两位尊者的身影。
寿宴……结束了?
云冽见到徐子青有些昏沉的模样,周身的气息骤然压抑下来:“随我来。”
徐子青一怔,脑中瞬时又清醒几分:“……是,师兄。”
云冽在前,徐子青在后,五陵仙门另外二十余人则是走在另一侧。因着也察觉到云冽满身寒意,欧暮栢等人也有些心惊,纷纷不去招惹,连交谈也止住了。
来路众人已然熟悉,不多时,就一同回到了“客来居”,其余等人向云冽告辞后,就各自回了自己的院落里面,至于这对师兄弟将要如何,便不在他们眼内。
推开小院院门,两人走了进去。
夜凉如水,满院清辉,可徐子青也无心赏景,之前他如何呆愣、心绪如何翻腾,此时竟都被压了下去。
他心里暗暗有些苦笑,只想着,方才他那般表现,想必已被师兄看在眼里,如今师兄怕是气恼了他罢。
直至回到房间内,云冽拂袖将门关上,他的胡思乱想才是告一段落。
云冽挥手将棋盘挪开,坐于榻上,开口便道:“你近来心思浮动,可是修行之上有何不妥?”
徐子青闻言,就是一怔。师兄他,竟然不是气恼?
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徐子青正是百味繁杂,不知该从何说起。
实言说来,他最近修行之上堪称一路顺畅,毫无滞碍,但凡是入定之后,都能有所收获。而且如意仙庄里百花繁茂,木气旺盛,对他这木属的修士,亦是十分有利,更何况他还将苦竹祭炼了一遍,不仅使他心神更加清明,内中所蕴含一些上古木气,也让他受益匪浅,时时刻刻,都在滋补他的神魂。
因而在这修炼之上,他非但没什么阻碍,反而是极有进展,似乎已然让他触摸到化元期的门槛,再积累一段时日,隔膜一破,就是水到渠成。
只是徐子青自从到了仙庄之后,便不知为何有些躁动,尤其在今晚得知仙庄内女子要从这来客之中择取佳婿、以为道侣之事后,就更加烦闷起来。便好似有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难以喘息。
可一旦去细究根源,却是一团混乱,寻摸不到那一个线头。
而既然他自己都不能想清楚、弄明白,又怎么告诉给师兄知晓?
不过闻得师兄关怀,徐子青心情隐隐轻松几分,就微微一笑,说道:“约莫是近来领悟颇多,加之来到此处、感觉仙庄之内似有风云诡谲,故而在心境上有些不安稳。如今也不知要如何才能安定下来,只能尽力而为……”他想了一想,又是笑道,“若是我平日里有哪里做得不当,还望师兄多看顾一二,也以免堕了我五陵仙门的颜面。”
他这般说了出来,原本只是想了个由头,然而越是说出,就越发觉得或许当真就是如此。
魔修突兀来到仙庄里,着实是一件大事,他自个心里担忧,也是理所当然。更何况他不过是在小世界里见过一位唤作“血魔”的邪魔道魔头,眼下再见到个元婴期的,觉得不安也很合理。
至于其中更深的缘由……徐子青压在心底,将它作浮尘拂去了。
云冽听徐子青此言,略略点头:“你若不适,尽可告知于我。”
徐子青笑着应声:“多谢师兄。”
两人就把这一个话题掠过。
徐子青回想一番,又是开口:“师兄,不知我失神那些时候,寿宴上还有什么要事说来么?”他此时想到如意使觅道侣之事,还有些压抑,但该晓得的消息,他也不能错过。
云冽对徐子青之提问,素来有问必答,就将宴席上诸事,再说一遍给他听了。
而这其中细节,与宗主说给他的又有不同。
原本这些核心弟子就得宗主传音,提及在这仙果会上,非但是如往年里那般能各自凭借实力夺得婆娑果,更是要另外拿出六颗果子,送给六位玉女使的道侣。而宗主亦有暗示,众弟子可先夺取一颗婆娑果,再或可相看道侣,多得一颗。
显而易见,沐无心要在仙果会上弄这一出,就是有意要与其他宗门联姻。可到底显得急切了些,却是能让人窥出一些什么。
不过仙庄中的如意使,地位堪比各个宗门的核心弟子,且各个花容月貌、修为高强,若是能够与其结合,不止是宗门之间就有了关联,对于众多尚未有心上人的弟子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个好选择。
只是在寿宴之上,余侬情突兀出现,开口却把六位玉女使改为了十二如意使,便是包含了六位*使在内,都要招亲。
众所周知,玉女使都是一心求道,走的是冰清玉洁之路,自立自强,便是比普通女修刚强些,却很合适修仙之路,正是再好不过的伴侣。
但*使却不同。
*使所习诸多法诀中,都出自一种叫做《姹女心经》的功法,其中《*迷心*》便是较为常见的一类,最好迷惑人心,采阳补阴。
因着也算是正统功法,倒不至于同魔道妖女那般百无禁忌,可但凡是正统的修仙弟子,有哪个喜欢自个的道侣四处采补的?偏生这等功法根基就是采补,即便是结成道侣了,也无从改变,否则前功尽弃,只能重头再来。
故而就算*使再如何美艳,寻常的弟子,也是不敢沾惹。
如今*使与玉女使都要招亲,就让众多弟子有些为难。
他们也是奉师门之命前来与人相看联姻的,原本只听说与玉女使瓜葛,现下多出*使来,谁知其中有什么玄机?自然就让他们心中踌躇起来。
而且,最为关键的,还有一点。
余侬情乃*之首,沐无心不仅为玉女之首,更为一庄之主。
两人之后在寿宴上又是暗藏玄机地你来我往数句,足见暗潮汹涌。余侬情突出言论,显然并未起先与沐无心商讨过,想必也是要打乱沐无心的安排。
且不论究竟是什么缘由让沐无心有了招亲之心,余侬情确确是要跟她有些过不去的。因此,沐无心虽然愿意拿出六颗婆娑果来给玉女使做嫁妆,可会愿意再拿六颗给*使做嫁妆?
须知婆娑果一共不过三十六颗,十八颗与众多俊杰结下善缘,六颗要在宗门势力之间周旋,所剩下的,也不过是十二颗而已。
当真是十二位如意使都要招亲的话,岂非是仙庄自个一颗也捞不到么!
寿宴就在沐无心与余侬情打机锋中过去,引来了大殿之中众多俊杰的许多深思、推测,可说是如今已是各藏心事了。
后来沐无心终是没有提出反对之意,而是依照余侬情所言,定下十日之后的仙果会上,便也是招亲之时。
中间这些时日里,仙庄当派仆从伺候众位来客,仙庄中众多女性弟子,也可与之来往访友,彼此交流道法,不做拘束。
若是有情投意合者,也不局限十二如意使,都可有男方提亲,仙庄无不应允。
徐子青听完,不由很是震惊。
这、这不就是“相亲”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