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手落下去的那一瞬,原本还在奔跑的唐玉怀,整个人都怔住了,脚步停了下来。
他低头,就见记忆里容貌过分好看漂亮的其白,闭上了眼,给他最后留下来的话竟然只有一句——大周就交给他们了!
唐玉怀觉得这一切发生的太荒唐,太快,快得让自己甚至都没做好准备。
在他记忆里的其白是不败的神,即便是受伤也不妨碍他继续上阵杀敌,只要是在两军对垒时,他站着的身影就像一道永远不会倒塌的防线。
死的太突然又毫无征兆,好像这一切就只是一个荒唐的梦,梦醒后,其白还是会站在城墙上,一袭白袍,宛如谪仙。
姜贞瑶的哭声逐渐把失神的唐玉怀唤醒。
怀里抱着的少年,胸口的伤口渗出来的血,就像一朵盛开的艳红色花朵,灼眼的很。
少年容貌绝艳,紧闭双眼,像是睡着了那般祥和安静,若非苍白的唇瓣提醒着他们这不是一场梦...
想必不少人看到此时的楚江都会认为他只是睡着了!
云纪佑是跑过来的,随着戚旻颂的死亡倒下,西楚大军彻底乱了,丢盔卸甲而逃,战线一触即溃。
他喘息着,手颤抖了好半天,也不敢朝其白的鼻子处伸去。
姜贞瑶握着楚江沾染鲜血的手,蹲在地上痛哭,这么多天,她一直都想哭,只是一直告诉自己,她是卫国公之女,当巾帼不让须眉。
让一众男子见识见识,这世上也有不逊色男子的女子,能提枪上马杀敌,亦能安邦治国...
之前死去的石铮与她相识,西安守军都曾是她父亲率领的熟人,如今剩下的不到两成。
伤心痛苦压在她的心头,只是一直没有彻底发泄出来。
楚江是最重的一击,逼得她彻底放下防备,痛哭起来。
姜贞瑶一直清楚知道一将功成万骨枯的道理,也知道战场上刀枪不长眼,即便是武功再高,也怕人多。
可这个事情她从未往楚其白身上想过,因为在她眼里,其白是个神话,不倒的神话,能与老一辈的名将们并肩的存在!
这样的存在,竟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没了声息。
姜贞瑶紧紧握住那只染血的手,额头抵着那只手,肩膀都跟着抖了起来的痛哭。
不该如此的。
她认识的其白...本不该如此的。
胜利已经到手,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反而出事了?
云纪佑闭了闭眼,还是把心一横,手指放到了鼻息处。
因为他的心里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希望其白只是脱力晕了过去,还留有一息尚存!
然而,就是这样的希望,都被无情打破了。
他双腿彻底软了,跪倒在地,“怎么会这样?”
云纪佑那双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眼睛彻底熄灭了,怔怔的看着一袭白袍被鲜血浸透的少年...尸体。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的从他眼角滑落,脑子一片空白,然后往下掉的眼泪越来越多。
像是开了闸门似的,彻底止不住了!
唐玉怀嘴唇蠕动颤抖,颤抖了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其白,我们...回家,我带你...回家。”
他至今记得,其白昨晚说的话。
他说...想知道故乡的月亮是不是也与西安城一样?
那么想回京城的其白,终究无法再回去看一眼京城上空的月亮了!
其白还说,他能回去了...
那么想回家的人,却在最后一刻倒下了,死在了这里。
唐玉怀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那就是带其白回家,“京城的月亮与西安一样的,我带你回家,你就能看到!”
寒耀君与其他人不知什么时候来到了周围,纷纷默然不说话,流露出难过之色。
被唐玉怀一手抱起的少年沾满了鲜红的血,紧闭双眼,安然祥和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只是睡着了...
唐玉怀满脑子都只有回家两个字,所以进入城中,容青竹冲过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容青竹是听到了叫喊声,有人在哭其白死了,他原本想出来斥责他们如此说晦气,好比是在诅咒人。
然而,这一看,就再也挪不开眼了,眼睛无声瞪大,而后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
容青竹眼睛通红,扒开其他人,跌跌撞撞的跑向唐玉怀。
这一刻,君子礼仪什么的,全被他抛之脑后,满心满眼都只剩下了躺着再不能说话的少年。
楚二好几次想伸手接过主子的尸骨,都被唐玉怀躲开了。
“我想带他回家。”唐玉怀抬眸,眼睛通红的程度像是生熬了几天几夜。
楚二,“......”
难受不输于唐玉怀的楚二,无声的攥紧拳头,只因一个主仆之别,他便只能谨守规矩,宛如一个影子隐在黑暗处。
无人知道,他看到主子胸口被一杆长枪刺穿时,有多难受。
那一杆长枪刺穿的不仅是主子的心,还有他的...
云纪佑眼睛红着,眼泪还在流,拦住唐玉怀企图抱人直接驾马回京的动作。
他手指触碰到其白带血的袍子,低声道,“其白是我的表弟,理当由我护送他回京,况且战局还未稳定,你留下吧。”
唐玉怀避开云纪佑的动作,不让他把人抱走,眼神通红的与他对视,“我是其白的好友,一样可以护送他回京。”
这一刻,他彻底释放出一个武将该有的气势,寸步不让。
云纪佑脑子一片混沌,伤心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充斥着,让他根本没有细想唐玉怀的异样。
只以为唐玉怀与其白关系不错,所以想要把人送回去。
并未深思过...唐玉怀为何如此失控,伤心?
但说到底,扶灵这种事情本该由关系最亲近的人来做,关系不错的至交好友同样可以,但在古代这种重礼的大环境下。
怎么看,顺位的第一第二都该属于姜贞瑶这个未婚妻,和云纪佑表哥。
容青竹手指颤抖着摸着其白的脸,掏出一张自己的帕子,将他脸上的血仔细擦拭干净,“怎么回事?”
其白...怎么可能会死?
云纪佑,唐玉怀,姜贞瑶三人都沉默不语,除了唐玉怀红着眼,倔强不肯哭,剩下两人眼泪就没停过。
寒耀君解释道,“其白一时不察,被敌军偷袭刺中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