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监不敢轻易妄谈此事,显然能让陛下如此震怒的原因只有一个——那些皇子中有人触碰到了陛下的底线,在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当然,这种势力可不是普通的朝堂势力,谁支持谁那么简单!
而是招兵买马,储藏兵器,就等着有朝一日陛下若真没有选中那人,他还能打陛下一个措手不及...
湖州那地距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不远,快马也就一日的功夫,再加上靠近京城,前面几座城的守将,皆是战绩平平的普通将军。
只怕连战场都不曾上过几次,更别说一旦发生任何的变故,指望他们能够挡住那些突然发作的“叛军”了。
不论是哪位殿下的手笔,真可谓是...在虎口拔牙,陛下知道了,能不生气吗?
距离京畿重地如此近,若是几座守城中又有人投靠了那位殿下,那么身在京中的陛下,当真是瓮中之鳖,无处可逃。
“朕的儿子们长大了,翅膀也硬了。”天武帝唇角溢出一抹冷笑,眼神仿佛看死人般的看向陪伴自己三十余年的贴身太监,对方吓得匍匐在地,头也不敢抬。
他眉眼的戾气与杀意尽显,这一刻就连趴在地上,不敢抬头的大太监似乎都隐隐感觉到了...陛下强烈的杀意,他心中狠狠一紧,却不敢为自己求情。
陛下本就多疑,只怕自己越是求情,反而会被处置的更快。
“你说,朕的这些儿子中,究竟有几个人对朕皆是如此的阳奉阴违?”
一边冷冷问着,陛下一边拿起了摆在最显眼位置的折子。
上面是关于西安城守军副将有两人被发现通敌叛国,且河坝最迟两日就会决堤,淹没城中大街小巷的内容。
这折子自然是出自寒耀君之手,昨日就已经抵达他的桌案,只是他一直压着,没有处理罢了。
陛下垂下眼眸,也不知是收敛了杀意,还是觉得他能信。
再开口,全是绝密的内容,“招兵买马,锻造兵器,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便是亲王,也难有这么多的银两去养几万私兵吧?”
若是这其中没有猫腻,他绝不信!
“西安城的水患在即,他们还要在私底下小动作不断,给朕出难题,这赈灾的人选都成了一大难题。”
陛下眼眸深沉晦暗,递上来的折子里,如今最为棘手的当属唐玉怀暗中呈报的内容与西安城随时被淹,需要赈灾的两件事。
前者,他倒是可以继续交给唐玉怀深入调查,一举...端了,后者不同,便是他已经许久不怎么认真料理朝政,也知这差事于大部分朝臣而言,都是一个肥差。
况且,八皇子...暗中养私军一事就是最大的隐患与教训,往年的那些赈灾银两,想来他没少贪墨,且全用在了这种事上!
陛下可以不在意贪墨一事,却不能不在意贪墨下来的银子,全部用去养私军之事!
养虎为患,且这只虎随时可能反咬他的脖子...
“老八,像年轻时候的朕,也不完全像。”陛下的话语复杂,暧昧不明,眼底有着明晃晃的杀意与冷厉。
被迫听了陛下自言自语的大太监,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唉,他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么多啊,在宫中,知道的越多,死得越快。
天武帝怒火中烧的同时,也难得不那么昏聩,叫太监研墨,同时暗中找来代笔拟旨的臣子,写下了一份暗旨。
至于这道旨意自然是要暗中传递到唐玉怀的手上,或许他如今确实不如年轻时那般善于琢磨别人心思了,可...大家都是从皇子走过来的...
他的那些儿子们,心中究竟有着怎样的想法,他根本无需多想,比起与他一脉相承的亲儿子们,显然他如今“暂时”更信任不轻易站队的唐玉怀。
乾清宫外一道不起眼的身影很快就趁机浑水摸鱼跑了出去,去了哪里无人知道。
对方熟练的溜出去,没有被人发觉,且在遇上宫墙内的巡逻禁军时,一直低垂着头,存在感极低,叫人根本不会去特意关注。
更别说记住他的脸了...
总之,天武帝在乾清宫收到一份密折,而后暴怒的消息在某些一直盯着皇城的人眼中,很快就成了透明且心照不宣的事情了。
八皇子...自然也不例外,他这段时日格外在意宫内父皇的一举一动,前有湖州自己潜藏的秘密随时可能被唐玉怀发现...
后有楚曦与寒耀君等人上折子,表示军中有人通敌叛国,已被抓,随时可能会被送入京中候审。
这于他而言,就是两把大闸刀,都悬在他的脖子上,随时随地可能落下来,令他寝食难安。
皇宫内,他没少安插探子,有些是母妃为他早早布下的,后面给了一部分他,有些则是他自己悄悄安插的。
这些人平时都曾为他从宫中传递出了一些消息,至于传递消息的方式一向都是各自不露面,留下特殊的印记,图案,或是花放在固定的位置。
至于消息则用纸写下,藏在固定的位置,等接头人看到那些特殊印记,自然就会有人去拿消息,想办法送出宫,传到八皇子府。
周含谨看到纸条上歪歪扭扭的字,下意识的忽略字体的难看,而是关注内容。
——湖州事情败露,陛下震怒。
他眼眸立刻暗了下来,默不作声的将纸条往旁边的油灯上点燃,眼看着那纸条快要烧到自己的手指,他才不紧不慢的松开。
任由那点燃的纸条烧着,落在地上。
“研墨。”周含谨手指弯曲,轻叩了几下桌面,目光落在前面放好的几个折子上。
身边候着的太监,闻言,立即安静的上前研墨。
周含谨提笔,迅速的写下了一封信,而这封信很快就被送出了府,悄悄送进了姚府。
——
同在京城的质子府。
身为魏王嫡子的周嘉良,此时也收到了一封信,来自飞鸽传书,且似乎是从边关方向飞来的,信中的内容就写着——西安水患淹城,几万将士与十几万百姓已撤出城,连夜上山驻扎。
至于下面写的另外一个消息,周嘉良一目三行,很快就看完了。
他手指弹了下信,似笑非笑道,“这下热闹了,消息要是传出去,百姓热闹,朝堂更热闹!”
都是皇子,谁都想把其他人逐出京,或是彻底没了争储的资格。
这么好的一个把柄...
哦,不,几个把柄被发现的话...
啧啧,想来,朝堂要热闹好一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