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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人有活人的麻烦。

譬如二龙山上活下来的这些妇女,大多数都像是已经没了羞耻之心。

被解救出地牢后,她们几乎都不忙着走,有些抬头看着蓝天白云发呆,也没人知道她们在想什么。

而有些,直接在井口边脱光了,就那样大摇大摆的打井水冲洗各自身上,旁若无人。

如此一来,弄得正在清理战场的军士们有的尴尬,有的则是干脆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人家洗澡。

张叔夜即使见习惯了各种场面,但也有点心里难受,转身不愿意看了。

内心里张叔夜知道,所谓哀莫大于心死。一旦女人出现了这样的状态,代表只是一具行尸走肉了。

这和她们被抢入山寨无止境受辱、又迟迟得不到解救有关。

“看!还看!看尼玛看!”

一见有表功的机会,韩世忠跳着跳着的用短军棍敲那些停下观看的军士。

就连路过的鲁智深,光头上也顺便挨了两下。

鲁智深捂着光头冤枉的道:“可俺只是路过而已?”

“路过也不行!”

韩世忠显得非常有大将气质,用短棍指着他鼻子道:“那么多的路,你个不守清规的秃驴、为何偏偏走这条?”

“可俺不守清规方面只是酒肉,不包括色。”鲁智深更觉得冤枉。

韩世忠继续发挥着高衙内式的口才道:“色字当头一把刀!你这秃驴、连酒肉这么容易戒尺的俗事都戒尺不住,让本将如何相信你能色戒?”

鲁智深欲要再说,又被小韩都头跳着跳着的在光头上敲了几棍子。

也不是说真的就不会头疼,鲁智深干脆捂着脑壳不说话了。

张叔夜显得很烦,摆手道:“好了好了别敲他头了,万一真打傻了,还得官府花粮食成年累月养着他。先拿下,关押起来再说。”

“什么!”

鲁智深一听就要炸毛,想不到自己出生入死立下大功的现在,居然又要被拿下。

好在韩世忠机智,急忙捂住了这秃驴的口,不让他骂出“狗官”两字来。

随后韩世忠凑着鲁智深耳语:“拿下你只是暂时的,你毕竟是大宋律下的在逃通缉犯,犯的是永不赦免的命案!”

“?”

鲁智深只是容易上头而已,也不是说就真的被打傻了不懂道理。

这样一想的话,倒也……似乎蛮通顺的。

韩世忠低声道:“就这样,你个秃驴给我安份些,你要敢坏了本将此番功劳,看我饶得了你?真是我要收拾你,可就不是官府通缉做做样子了,你就是逃到天边我也有办法捉你。”

“……”

鲁智深倒是信他。

韩世忠又道:“关于你立功减刑的事,不出意外会是张叔夜相公判,所以千万别惹他不高兴。还有就是,衙内既然说了会帮你周旋,就一定会,给他一些时间。”

还能说什么呢,鲁智深只得不再挣扎,乖乖被绑起来送去关小黑屋了……

这边再怎么清理,也有很多的血和尸体,让高明很不适应。

而且那些被解救的妇女那哀莫大于心死的神情,更让高明不适应。

于是高明不想留在这地方了,打算瞒着老张开溜。

但这才离开了后院,没出庙门就被陆谦给拦住。

陆谦神色古怪的道:“衙内,张小娘子离开前,有东西指名道姓要给你。”

“?”

高明不明觉厉的接过了陆谦递来的信封。

一个东京跟来的家将帮闲嘿嘿笑道:“难道是情书?”

但打开后,信中只有两字:弓箭。

高明微微一愣。

随后一想,倒也明白了张小娘子的意思。

简单说根据大宋律,弓箭就是这时代的第一管制兵器。其次是甲胄,最后才是刀的尺寸。

一般情况下刀的尺寸是灰色地带,大抵就是律法明文禁止持有过长的,但基层一般不管,只要不是太嚣张的拿着军骑兵用的那种长马刀的,多少人认真。

但甲胄肯定不行。

最管制的,就是远程兵器弓箭。

但凡发现持有的,又没被批准过的,几乎就可视为造反了。

即使在县衙登记过,且被批准了的在册猎户、允许持有弓箭的,但弓的强度也有规定。

就这时代的工艺技术来说,高强度弓的制造工艺,一般都掌握在官府手里。

不排除民间有少量有秘方绝活的匠人会制造。

但因私造弓箭是杀头之罪,其实也没几人愿意铤而走险。

所以依照这理论出发的话,即使二龙山这样的成规模寨子,理论上也凑不齐二十副以上的合格强弓才对。

但攻城战拉锯战中,高明和张小娘子亲眼所见,孟州马步军的绝大多数死伤,真不是肉搏造成的,而是就是二龙山的弓箭造成的。

那至少是上百副强弓!

如果不是张小娘子的这信,这细节险些都被高明忽略了。

“张小娘子的意思是……”陆谦皱眉道:“二龙山的弓箭持有批文,乃是张都监亲自下发的?”

关于这些批文,允许猎户持有弓箭,以及少量诸如祝家庄那类自行联防的持有弓箭的批文,的确是各州监押司负责审批。

高明摇头道:“是监押司下批文,但不可能批那么多的。张小娘子的意思是:二龙山这些强弓,直接就是朝廷拨付的厢军军备,乃是被张都监转卖了。”

其实以陆谦的军官视角来看,以这时期的吏治而言,私卖军备的事到处存在,张都监可不是个案。

只是说即使兵部堂官是个清官,但不论谁坐在那个位置,也只是有心无力而已。

这种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那是谁都不敢查、谁都不敢碰的!

“但二龙山的事,现在捅这么大,而张小娘子这封信,直指张都监的弓箭问题,她这是……打算治张都监死罪啊。”

陆谦惊诧得失声!

高明淡淡的道:“对,她就是这意思。”

其实高明也不得不承认,张小娘子的时机拿捏很好,很稳。

这是要利用二龙山之局,彻底把孟州乡绅土着势力洗牌一次,以便为她父亲张叔夜的孟州任期,制造出最有利的执政环境。

的确一般情况下,事关军制军备方面的黑幕,这种事几乎谁碰谁死。

但有一人例外,就是高俅的儿子高明。

另外就是,若一般情况下,不明就里就去干涉土着坐塘鱼张都监的这类问题,那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灭门案发生都不足为奇!

但偏偏现在从二龙山行营的组建、军训、誓师、到一鼓作气破二龙山。

高明除了是高俅的儿子外,在孟州马步军内部的威望,也算一战封神、已经到达了巅峰。

所以这时候从政治上来说,只要高明坐镇孟州监押司,那么针对孟州马步军内部的问题,不论怎么查,查到谁,都不会有太大后遗症。

再大的乱子,也能凭借高明的家世和“怒发冲冠的光环”强压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