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芍药第一千零八百次叹气了。
在神农山的半山腰处，她站在自己的园子里，眺望着域外战场的方向，望眼欲穿。
地里的哐当花安抚般将枝叶缠在芍药手上：“哐当哐当！”
别伤心了，爷爷肯定会安全回来的！
芍药拍拍哐当花的花瓣，拿起锄子扛在肩膀上，继续在另一片农田上松土。
不是她现在不愿意用灵气，只是如今神农封山，加上灵石储备有限，弟子们都不敢随意乱用灵气。
他们神农山穷也就算了，偏偏还是很多人眼里的香饽饽，指不定就有一些高阶修者上门交换物资。
有点道德的是交换，不道德的就是明抢了。
这里要点名其他榜上有名的大宗门，在芍药看来，虽然他们也付灵石和相关宝物，但总是挑一些价值高的灵植拿走。
尤其是自从天魔入侵以后，大部分宗门成为重点打击对象，最先损坏的就是农田。
神农山因为排名最末，倒是损失不是特别大。
于是乎，现在连最基础的口粮也遭人惦记了。
可别以为那些大宗门个个吸风饮露，大量低级弟子还是要吃东西的，因此神农封山，说是自保之举，但防的只有天魔吗？
想到这里，芍药便更为自己的爷爷担忧了，万一情况到了最糟，那么他们神农门的修者会被强制交出须弥芥子，然后充当先锋的……
这种事情，历史上也不是没有发生过，一想到爷爷那干瘦的身板冲在抵御天魔的最前线，芍药的心就一阵绞痛。
泪水和汗水一起滴在泥土中，洇出深色的痕迹。
“赤日行天燥土热，流汗被体泪沾裳~”
有人高声吟诵，却让芍药瞬间直起身，戒备以对。
“这是这泪，或许包含太多因素了……”
白肆和大祭司相携从树下阴影中走出，大祭司微笑看着小姑娘，等待着白肆发话。
但只等来一片静默。
“祭司婆婆，你怎么不说话？”
“这个，作为无方代表，不是应该您来开场吗？”
“可是按骆九熙的意思，您是主导才对。”
大祭司清咳两下：“那，我就开门见山了。小姑娘，我们乃是代表无方，过来寻求与贵派合作的。”
白肆从储物格子中拿出农学院的教材。
大祭司：“这是我们无方的见面礼，希望通过这些表示我们的诚意，您可以任意检查，这些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书籍罢了。”
芍药道：“这个，你们先等一会儿，我联系宗门长辈过来！”
“不急。”
说不急，他们还真不急，大祭司是经历风浪，自有淡然之气，白肆则是对这些田里种的东西起了兴趣，悄悄打量。
只有芍药，心里祈祷快些有人过来，同时在脑海中脑补各种突发情况，紧张得浑身僵硬。
还好，救兵终于来了。
这位明显也是刚从地里赶过来的黑脸汉子，小心道：“原来是无方来的客人，你们的事迹我们也都听说过，真是做了大大的好事啊！”
白肆他对福生界不了解，因此好奇道：“你们不是封山了吗？还能听到有关我们的消息？”
只是简单的一个问题，却让对面的神农门弟子一同白了脸色。
此刻，远在天边的何首乌长老真的很想冲回福生界，告诉自己的弟子们，不要害怕！
不要害怕！这家伙的确就是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家伙，而且是个神男……
可惜，二人听不到他的心声。
芍药道：“我们还是能看到《灵通宝鉴》的……”
大祭司解释道：“《灵通宝鉴》是朝礼门的重器，九阶法宝，可以自行搜罗天下大事，形成文本传送到各个与朝礼门有往来的门派中。
它也是福生界各大报刊的消息来源，只不过，随着灵脉的枯竭，《灵通宝鉴》也可能在后期被关闭，以节省灵气。”
原来如此……
除了大祭司以外的三人都在心中回荡着这句话。
白肆不用说，又获得一个福生界小知识。
芍药他们则是明白了，原来这个无方弟子是真的不知道啊……
这都不知道，难道是门派的边缘人物？
大祭司见这个话题过去，提醒道：“这个礼物？”
那黑脸汉子已经探测多次，的确就是普通的书籍，既然如此，也没什么不好接下的：“那就多谢二位了——”
白肆道：“客套话先不要讲，你先翻开看一看。我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最好一天内，就把这件事情给完成。”
大祭司默认。
这种雷厉风行的风格，让这两个神农弟子想到些不好的回忆。
黑脸汉子黑豆儿翻开最上面一本教材，原本不看标题，以为可能是哪个上古农学大家的遗着，但真正翻开以后，眼睛却是一瞪。
芍药从没见过黑豆儿这样子，踮起脚也去看书里的内容，也入了迷。
直到白肆在二人眼前拍了一手，才齐齐回过神来。
“你、你们？”黑豆儿激动的表情像是找到了失踪很久的亲人：“你们无方，是上古农家的传承修者？”
“不止！”芍药兴奋道：“你看这一篇，如此精妙的人力和畜力播种器械，显然是墨家的手笔！那些炼器师，怎么会花功夫在这上面！”
“噢？”白肆发现他无用的小知识，又多了一个：“你们知道墨家和农家吗？”
“当然知道！”芍药年纪小，更加沉不住气些：“这位道友！我知道你们可能觉得如今天下已然不再重视你们的道统，但那只是针对大多数！我们神农山，一直就是践行农家传统，从不后悔！”
听到小姑娘这话儿，白肆正要继续思考下去，那个黑脸汉子已经迫不及待要拉着两位去见掌教了。
接下来的时间，本以为自己只是充当保镖的白肆，却成为了一个问答机器。
“我看这上面写着通用教材，和同学们，你们无方很多弟子都学这个吗？”
“是的，我看一眼啊，对，农学院的学生在各大学院里是最多的。”
“这书，这书，就算是无法修炼的凡人也能通过自己的手获得丰收，你们无方弟子学这个，难道其中有很多修炼不了的凡人吗？”
“是啊，我记得上次谁说了个数据来着，俺们无方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口都是没有灵根的。”
“可是我看这本书，讲的是灵液改造良种，这和我们的工作差不多，这是你们用什么分析仪之类的，效率比我们高多了。这些东西，难道也是凡人搞出来的吗？”
“当然不止他们，也有擅长种地的修者和熟悉灵学的普通人，他们一同实验总结出了这些操作流程。”
“等等，你的意思是，修者和凡人合作？”
白肆叹口气，知道又来到了老生常谈的环节：“这个问题我一次性和你们说清楚，在我们无方，没有修者和普通人的区别，没有灵根的人也能一棍子敲晕修者。
大家一同学习、工作、进步，关系和谐，晓得？没有你们想的那些压迫啊，纠缠之类，在我们那里，别说这么做法律和人情不允许，也没有人的脑子会秀逗到这么做。”
神农弟子支支吾吾，憋出些个猜测：那你们无方的修者，似乎有点弱？还是说，太过仁义了？
白肆已经有点不耐烦了，他准备脚底抹油，对大祭司道：“具体的流程，骆九熙应该和您说清楚了，放心，您的安全我一直看在眼里，但我尿急，现在先去一趟厕所，等下您也不要急着找我，我该出现的时候，就会出现的！”
大祭司自然没挽留，但正在兴头的神农弟子们，已然不像之前一样恐惧，甚至有些性子急的，拥了上去，想留住白肆。
可不到一眨眼的时间，白肆已然踪影全无。
八阶修为的掌教，默默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不简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