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诚然,今天天不错。

天空中没有半片云朵,太阳泛出一圈光晕的同时,将一束又一束阳光别出心裁地剪成七彩的绸缎。

雪地比以往更加光亮了,整个雪地都泛着密密麻麻的反射光点,像是一片片的晶体折出美轮美奂的梦境。

不过,这对于在雪原上生活的人来说,并不算是个好光景——

从雪地里反射出来的光是冷的,覆盖整个雪原的雪贪婪地吸收着太阳洒下来的光亮,化成水又沉在雪里重新凝结成冰。并且雪一化,满地都是泥,到时候遍地都是黑乎乎的脚印子,走两步卡一跤走两步卡一跤,够受的了。

所以,当众人抬着一口大铁锅架在临时架起来的石头灶台上时,大家基本都在扫雪。

“喂——”

一声呼喊,摇过来了许多人的视线。

“各位父老乡亲,老少爷们,妇女小孩,整合运动的同志们——!来搭把手——!趁着天好抓紧洗个澡——!”

“洗澡”这个词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人们的耳朵里了。

只有农闲的时候才能瞅着空洗一洗,并且都是家里人互相洗上那么一洗就完事了。

而这种能够释放身上全部的压力的时候的确不常有,但现在倒也进了十月份的农闲时期,谁也不会放弃这种能彻底放松的大好时光。

更何况,整合运动来到这里的第一天就同时造了个房子还击退了裂兽群,如果不是他们,或许整个楚维科村在昨天晚上就会被从这片大地除名。

虽然这是整合运动的人干的,但不妨他们晚上用这些裂兽肉为他们做一顿真正的接风宴。

正好小麦也收割了,粮食税也交完了,暂时来看下半年也没什么破事了。

虽然比不上城市里号称“乌萨斯人诱捕器”的大澡堂子,但身体上迫切需要的放松和对整合运动的接纳让他们一同加入到这场狂欢中。

…………

从大锅中用盆装上满满一盆热水倒进木桶里,利用其良好的保温性质搬回各自的家,然后泡上一次好好的热水澡,这就是乌萨斯人平凡而又有效的放松方式。

放下冰镐,解开衣服,谢尔盖躺进自己的浴桶里,虽然身体上和姿势上十分惬意,但脑子里却是在抑制不住地思考着种种问题。

(注:此处必然出现视野导致的思维局限性)

整合运动太过散漫了……

这无论是对于一个人而言,还是对于一个组织而言,都是足以致命的。

制度的建立势在必行,并且还要坚定不移地进行下去。特权开的先例不可取,这套制度将会套在所有整合运动的成员头上——历朝历代的历史早已证实了这一点。

可是,该用什么制度呢?

乌萨斯现有制度的弊端已经非常坦诚地在所有人面前公布了,维多利亚内部的混乱更是在证实着这一点。

大炎还在闭关锁国,而与其制度相似的东国却是在不断地因所谓“正统”进行着内战。

卡西米尔……谢尔盖是真的没从其中看出来什么政治制度。也许资本的力量早就使他们彻底朽烂了。

……都不行吗。

那么从优越性看呢?

乌萨斯和维多利亚的封建君主专制和分封制的确起到了维护国家高层内部稳定的效果,但人民所受到的压迫不可忽视,并且维多利亚的议会制在实际上拖慢了其行政速度、削弱了其行政力并且造成权责不统一,内部分权更是导致了随着矛盾的逐渐尖锐化而导致的内战。这仅仅是一群政客对分权优越性的不切实际的实施。

身为乌萨斯的税官,谢尔盖对乌萨斯内部的腐败程度和对底层人民的压榨和贵族之间的倾轧,恐怕在整合运动中的发言权强过塔露拉。

大炎和东国的纯君主专制虽然的确能够集中力量办大事,但因其强制力和最高领导者的思想所受的威胁颇多,但凡他们一步想错那就步步崩溃,并且因此而导致的欺下媚上会导致腐败横行。当年大炎二代真龙弑神之战虽然在国际上打响了大炎的威名,但却导致了炎在非常长一段时间内的一蹶不振,进而导致东国分裂势力的成功和乌萨斯的趁虚而入。

卡西米尔的资本主义制度能够刺激工业化和市场化,市场化能够进一步刺激外来资本投资并且创办工厂,但其人民依旧醉生梦死,底层人民受到的压迫不减反增,资本之间的倾轧吞噬的更是人民劳动中所产生的最后的血肉,并且政府受大资本控制非常严重,最终一定会演变为像维多利亚那样的态势。

哥伦比亚更像是前期的卡西米尔,作为一个新兴的资本主义大国,它正在综合国力的竞争中胜过国力单薄并且只向一个方向凸出的卡西米尔,最终……据谢尔盖的推断,国力竞争导致工业生产力在尖端科技的领导下大幅度提升并最终导致他们在各行各业都掌控了定价权,以此来进行的资本入侵和对同行业以及异行业之间的吞并势必会加重矛盾激化……

伊比利亚太落后了,制度在“大静谧”之后也是几乎没有,行政机构也几乎瘫痪,现在还能活着基本是靠着军队集权和其他国家出于某些战略层面上的考虑所提供的注资活着,甚至经济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萨尔贡……和乌萨斯一样,略过。

萨米……太原始了,略过。

卡兹戴尔……这个传说中的国家,听过最多的传说便是“魔王”云云,抛开所谓的“萨卡兹巫术”不谈,估摸也是个封建君主专制顶天了的玩意,略过。

阿戈尔……资料太少,略过。

“*乌萨斯粗口*……怎么都不行……”

越想越绝望。

这片大地现有的体制,其未来都是限于其阶级和其制度的弊端,最终陷入重重泥障中无法自拔。

这却反而说明了这些路走不得。

那又要怎么走呢?

谢尔盖突然意识到,整合运动的特殊性。

而在认识到这是一条新路后,只能一步一步地试错了。

在此之前,先总结总结为什么会这样吧。

不知不觉间,他的耳朵也慢慢地折成了飞机耳,那条菲林尾巴也在不安地在桶里甩来甩去,激起阵阵涟漪。

“诶,谢尔盖,你现在有啥想法?”

谢尔盖被这么一弄直接浑身打了个激灵,头上的那对菲林耳朵也十分警觉地竖了起来。

回头一看,居然是查尔斯和伊万,这才整个人放松下来,但耳朵还是折成了飞机耳。

“……我在想咱们的未来。”

“*乌萨斯感叹用粗口*,这有啥想的?先过好现在再说吧!想的太多,反而没什么意义!”

伊万豪爽地说道,手臂甚至想要搂着谢尔盖的肩,但被后者一脸嫌恶地拍了下去。

“不想这么多不行……我们的路注定了我们的特殊性。然后,依我看各国的体制……”

谢尔盖把刚刚所想的全盘托出。

查尔斯躺在浴桶里,但他的耳羽随着谢尔盖的每一句话都会动一下。

最后,他认真听完谢尔盖的思考后,急切地开口道:

“大学生想的就是多,而且还对。但你当过农民吗?”

谢尔盖摇了摇头。

“但我却是个农民出身的……”

“——诶,这一点我倒是比你们更有发言权。”

伊万一句话抢过话题——他也跟着开始思考了。

例证法往往反映的是更加普遍的实际,但这些实际往往不会被很快地发现。

“我虽然是个老感染者纠察队,但最开始倒也是个农民,后来托的城里朋友关系进的纠察队。这么一想来,我倒是发现了个问题。”

“什么?”

伊万将手搭在了木桶边缘,大方地将自己身上和手上的伤疤展示出来的同时,也让他更加舒适。

“农民——特别是咱乌萨斯北方的农民,完全不考虑税收的情况下——亦或是只考虑正常税收的情况下,种一年地,倒完全可以养活我们自己。”

谢尔盖想了想,又想了想自己经手的各种财务报表,点了点头。

“然后,社会上一定会出现脱离农业生产的人,为了供养这些人,我们农民也就必须要多开地多播种。”

“多产粮?”

“对。然而一年到头这些粮也不归我们,我们本来也没必要种这些粮。”

“所以税收和税官出现了。”

“对!而且乌萨斯啥情况你作为一个体制内的比我们平头老百姓知道的太多了,哪旮沓没有贪污腐败?老子一年种的地,到头来……反而能饿死……俺老母亲……”

听着伊万的语气和情感逐渐变得不对劲起来,谢尔盖和查尔斯皆是齐齐一惊,纷纷安慰起来:

“我跟你也一样,我姐姐也是在乌萨斯的逆天贪腐中几乎是为了保我而牺牲的,现在我却反而快要记不清他的样貌了……”

“诶我也差不多,我爸荒年的时候实在过不下去了,把我妹妹卖了——这事后来我才知道——还把妈妈抵押出去了……”

好好的一场思维碰撞的小会面,瞬间变成了诉苦大会。

而底层人民的通病和共鸣,往往反映着最深层的社会现实。

谢尔盖最后还是把话题转了回去:

“大家都有比较相似的遭遇,而且这种现象在大家的经历之中十分普遍。咱们倒完苦水了,不妨想想为什么会这样。我们的目标远不止在雪原上漫无目的地尽可能去救助感染者,更要建立一个新的体系。”

建立一个新的体系……

太远大了。

但,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整合运动需要一个目标,这一点三人在长期的摸爬滚打中门清。

眼见二人都收起了玩笑心思,开始认真思考,谢尔盖先爬出浴桶,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个绿澡巾,投了投,在身上擦了擦。

“谁先来?”

“*乌萨斯感叹用粗口*,你专门带着这玩意啊?”

“上次特意换的,好歹搓了舒坦舒坦,有利于生产生活和思考。”

“得。”

伊万先爬出浴桶,然后趴在浴桶边缘。

“到时候你把地扫了。”

“行。”

扎稳马步,双手叠加,谢尔盖直接在伊万的后背上搓了起来,边搓边说:

“农民的实际负担很多,多的已经达到了某种地步。贫农无地,所以只能去地主家做佃户,一年到头来别说吃上一顿肉了,连养活妻子儿女都费劲,这还仅仅是一家三口的最理想情况。”

“的确。为了养活他们,别的村怎么解决的我不知道,俺们村倒是靠着那帮地主老财放贷,什么九出十三归都算仁慈的,还不上贷可不是挨一顿踹那么简单,人家收债的直接把你往源石碎片上一撞把你变感染者,然后卖给别家贵族的这个领那个领上的矿场去当奴工,一下子就能赚一大笔。”

“……*乌萨斯感叹用粗口*,那地……”

“你死了你不还有妻子儿女吗?要么一样划了变感染者卖矿场去,要么养个童养媳或者长工,他们吃人肉的法子可比你想象中的多的多!得亏咱们是到了楚维科村还在领袖的神威下立住了脚,要不然咱们早被打包到矿场做奴工哩!”

“……”

谢尔盖突然理解了为什么组长往往会让自己在一些毫不相干的文件上签字了。

那他妈哪是毫不相干?

那他妈字字都是人命和血泪!

事实再一次给了他迎头一大锤,砸的他晕头转向起来。

谢尔盖只感觉心底一阵烦闷。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温热的水蒸气伴随着热空气一起进入体内,一路沉下到腹部,然后又被他长长地吐出来。

身上挂着的水珠让他感觉身上凉嗖嗖的,这股热气虽然让他暖了一些,顺带一起把烦闷的心情一起长长吐出。

他喜欢在思考的时候保持冷静。

心情的影响势必会导致主观思考的扭曲,致使其不能符合客观事实和客观规律,这是极其危险的。

这一点,在《古典莱塔尼亚唯物史观哲学》的前言中被多次强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