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钟离就出城去,在燕园拜见陆画筠。
陆画筠这次下山带了陆令微出来,还有惯常处理宗门对外事宜的孙淑贞,另有刘沁一的弟子何苗和李郁的弟子云鹿,这两人都是琼芳阁的高手。
钟离先去拜见师傅,她突破元婴,陆画筠对她的进益十分满意。只是看到无妄之时,陆画筠略略有些皱眉:“鲛人?”
无妄上前:“晚辈龙绡宫月淮,拜见陆阁主。”
陆画筠点点头:“你既然敢来见我,想必是一心向善的妖修。我并不是什么守旧拘泥的老顽固,不会反对什么。你们还年轻,总以为靠自己就能冲破这世间的一切枷锁,可是你们两人终归是不一样的……不说别的,单说鲛人寿元漫长,人之一生,不过是鲛人的一段过往。”她看着钟离劝诫。
钟离挺直了腰杆:“师傅,我被修仙问道,不就是求长生吗?不是我自夸,凭我的天赋难道不能与鲛人齐寿?”
陆画筠扫视着堂下二人:“那你可要勤勉一些,不要耽于情爱,疏忽了修行,白白自误。”
钟离向陆画筠保证:“不会的,师傅。”
无妄也说道:“晚辈绝不会辜负阿离的。”
陆画筠点到即止,又单独留了钟离,问了些陆卅的情况:“你既然和你大师姐一起除妖,便多揣摩揣摩她的剑意,你炼成了凝丝,但剑之一道,千变万化,多看多练,才能领悟更深。”
钟离见无妄得了师傅的认可,现在心中正开心,表现得十分乖巧:“徒儿知道了。”
听闻陆卅与柳弃一事,陆画筠似乎并不吃惊:“这正是应了我当日之卦,是福是祸,实在两说。”
“那该怎么办?那妖胎要不要尽早除掉?”
“静观其变吧,我此次下山,也是为着了你大师姐这一劫。”
钟离“啊”了一声:“师傅你不是为了讨伐如意夫人的事情吗?”
陆画筠淡淡的抬手,从发髻上取下一枚玉簪,递给钟离:“这簪子你收好,里面藏有我的一道分身,若是遇见你大师姐有难,即刻用簪子召唤。”
钟离心中疑惑,难道师傅又算了什么卦不成,她狐疑的看了一眼陆画筠:“师傅啊,大师姐会有什么难?”
陆画筠摇摇头:“天机不可泄露。”钟离这下确认了,肯定是师傅又替大师姐占卜了,看来师傅还是最挂念大师姐啊。
钟离出来之后,见无妄和陆令微正在院中闲聊。
陆令微问道:“怎么样,母亲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我这都是小事,师傅正操心大师姐呢。”钟离一身轻松,还好师傅没有与她试剑。
三人在燕园中散步,荷花池边的一座小亭子里,孙淑贞招手叫他们:“快来,就等你们呢。”
何苗与云鹿也起身相迎,孙淑贞笑嘻嘻的打趣道:“阿离师妹,这可是稀奇,还不给我们好好介绍介绍。”
钟离大大方方的引荐,无妄早备好了礼物,送给众位师姐,几人昨日就听说了钟离要带人来,也预备了见面礼,如今瞧无妄仪表堂堂,形容端方,是个质如松柏的君子模样,对他都有几分好感。
云鹿年纪最长,也曾去贺州游历过,得知无妄曾在白袄宗修习,便与他说了些白袄宗的旧时风景,原来她竟认识觅心佛母。
钟离不由感慨,这个世界真小。
何苗和孙淑贞一唱一和的套话,无妄问什么答什么,对这种丈母娘见女婿的考校颇有些招架不住。
陆令微知道无妄是个面皮薄的,插话替他解围:“好了好了,别把人吓跑了。”
钟离和无妄在燕园待了半天,就起身告辞。
刚进城,就遇见了柳若眉和崔淼淼:“阿离!无妄大师!”几人相见,就相约去广聚楼小聚。
柳若眉有些担忧:“这时候广聚楼肯定人多,要是没位子……”
钟离毫不在意:“没事儿,过去看看,不行再换别的地方。”
这几日,仙门百家都汇聚在此,广聚楼中果然座无虚席。钟离在一眼瞅见秦昭在二楼,传声道:“秦昭!你那里还有位子?”
秦昭起身,向下张望,看见钟离正朝他招手,笑道:“巧了!快来!”
那雅间里面只有三人,是秦昭和他的师兄李之仪、张籍。几人略挤一挤,倒也坐得下。众人相互引荐之后,说起这次讨伐十万大山之事。
秦昭道:“你们可知道前日这无忧城主逍遥散人邀玄阳真人去城主府一叙?”
柳若眉与崔淼淼已经听闻,但钟离和无妄尚且还不知道:“为着什么呢?”
“是十万大山的赤狐王独南行,他与逍遥散人颇有些交情,托逍遥散人去说项的,那如意夫人并不是十万大山土生土长的妖修,赤狐王等人不欲因她与中州仙门交恶。”秦昭解释一番。
李之仪道:“说来还有一人,你们朱雀宫相熟的,李崇明李道长不日也要来集仙谷。”
李崇明……他不是在极北之地闭关?钟离说道:“李道长出关了吗?”
李之仪说道:“我们也是听师傅说的,那李道长当年陪同清静散人去昆仑仙宫寻宝,说是在里面遇到了机缘,出来之后就在极北之地闭关了。不知他是什么时候出关的,但目下确实是在集仙谷的。”
钟离听见提起清静散人,心中郁郁,虽说已经替阿娘报了仇,但每每想起,还是心中郁结。
无妄悄悄在宽大的袖袍下拉住钟离的手,钟离朝他一笑,示意自己没事儿。但终究也再没什么兴致与众人议论,只是静静的坐着听他们说话。
李之仪说道:“你们别看来了这么多人,这一战打不打得起来还两说。”
崔淼淼忿忿不平:“要我说,这李道长和逍遥城主也真是的,干嘛要替他们说和,如意夫人杀了我们那么多修士,真要说和,怎么不直接送她的人头过来。”
张籍附和道:“崔师妹说的有理,说和也要拿出些诚意。不止是如意夫人,还有她那群手下也要一并清算才行。”
秦昭哂笑:“谁知道他们怎么说和的?我看玄阳真人不会轻易退让的。”
正说话间,钟离从窗外看到易榛和易松在广聚楼外走过,钟离道:“是易氏兄妹!”
柳若眉与崔淼淼也认识易氏兄妹,是曾经一届太和演武之时的同伴。秦昭曾在天宝观与钟离一起见过易榛,谁想到张籍原来也与易松是旧友,于是众人都说要请易松易榛二人上来一聚。
其实这雅间不大,易松易榛上来之后,已经有些拥挤。李之仪便提议:“不如咱们离开此处,另寻个去处。”
张籍一拍手:“我知道集仙谷外有片桃林,景色宜人,不如去那里,纵歌畅饮,岂不痛快!”他拍着易松的肩膀,“正好庆贺易兄跻身元婴。”
原来上次易松在镜湖山庄遭逢大难之后,反倒有所顿悟,一举突破瓶颈,如今已经是元婴之境了。要不怎么说福兮祸所依,祸兮福所伏呢。
钟离等人纷纷贺喜。易松抱拳回礼:“诸位道友,相请不如偶遇,今日就由我做东,不醉不归。”
众人齐聚竹林,路上又遇到万花谷的傅雪、周儒二人,也是钟离、易松易榛等人的旧友,便也拉着一起去桃林玩乐。
集仙谷的北边,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从山中蜿蜒流出,两岸桃红李白,正是花开满树之际,微风拂过,溪水中落花逐水,蜂飞蝶舞,故名曰“花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