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弟啊,我不是不管,你说元真已经走火入魔,我总得先看看是也不是呀。”应诲眼看应蝉不想多说,便软和了语气。
“你自去看。”应蝉说罢,竟要起身送客。
“……”
“对了,师兄。我观你周身灵力似有不受控之波动,怕是不日便要突破吧。”
“说到这个,想来是师弟你的手笔吧。你要送丹药,直接送便是,何必搞那些有的没的。”
“自然是怕你舍不得吃。既然师兄有望突破太虚之境,你若怕麻烦,不如趁此机会把这件事交托出去,闭关修炼。”
“你!”应诲心道,原来如此,在这等着我呢,看来师弟筹划已久啊。想了想,仍是叹气道:“罢了,随你吧,只要你别搞闹得太大就好,不然叫外人知道了,贺州百姓如何看我们,仙家各门各派又如何看我们。”
“呵。”应蝉就差冷笑出来了,心想本来就是笑话,还怕别人笑不成?口中仍是说道,“师兄放心,我自有分寸。”
钟离自从得了乱魂曲,便细心揣摩,她知道这件事,便是应蝉法师非要留她在因悟山的原由。自此白天练曲,夜里依然去寒水潭修炼旋照真经。不出五个月,便已经重新凝结金丹,也能够弹奏完整的乱魂曲了。这曲子常人听来,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对有心魔的人来说,就会放大心魔的力量,让人神志迷乱。
这一日,钟离从玉芙蓉纹丝镯中拿出灵音符来,准备问问招摇山的情况。这灵音符,是朱雀宫所创,乃是成对制作,必得匹配,才能相互通信。钟离这里只有几张灵音符,本是为着在群玉山上时日常与阿爹阿娘通信所用的。如今终于正儿八经的派上用场了,只是阿爹和阿娘……一个也联系不得。
钟离捏着灵音符,这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和阿娘通信了,她的阿娘是真的没了……姜黄色的符纸在钟离的手中渐渐收紧,几乎被攥破,钟离才抬手擦了干了脸上的泪,“钟离啊钟离,你大仇未报,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哭。”
一阵风吹进屋子里来,轻轻撩动钟离额前垂下的发丝,温柔得仿佛是阿娘的手拂过她的脸。
她整理好心情,抚平了手中皱巴巴的符纸,在灵音符背后写上“离安,见信否,众人可好”几个字。
只见钟离双指夹着灵音符,真气催动之下,灵音符无风自动,钟离右手结印,符纸顶端燃起一簇青色的火焰,绕着符纸刺溜一圈,那符纸扑簌簌的化为一摊灰烬。钟离静静的盯着桌上的灰,好一会,终于有动静了。那团灰烬青芒闪现,迤迤燃漂浮在空中,隐隐约约形成几个字,“今已大安,伤愈速归,按信中线索寻师在外。”
钟离彻底松了一口气,看来师兄收到我的信了。
又检视了一下玉芙蓉纹丝镯,看见自己的佩剑凤凰翎竟然在其中,“果然是我的好宝贝,自己回来了。”
又一日,虞青梅又来找钟离,“阿离,你这段时间怎么这么忙?这个曲子这样难吗?我看你练飞天曲,也没有这样用心的。”
“你又在胡说,分明飞天曲才是难得很。”
钟离收了琵琶,端详着虞青梅,“奇了怪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来找我了,你不练舞了吗?”
虞青梅一撅嘴,蹙着眉哼道,“哎呀,我还没告诉你吗,戴月圣女我是没戏了。”
“哦?沐雨姑姑选了谁呀?”
“允晴。”虞青梅又一撅嘴。
允晴吗?钟离记得这个女孩子,好像也并没有多么出众。“怎么是她?不过,她和你比,也还是她厉害点,哈哈。”
“什么嘛。明明我厉害。”虞青梅看到钟离促狭的笑,起身就拉住钟离的胳膊摇,非要让钟离承认是她更厉害点才算。
“不过,我才不和她争这个。你知道吗,这个才是最没意思的啦。”虞青梅神神秘秘的说。
“哦,你又觉得没意思啦?”
“真的,我告诉你个秘密。”虞青梅招招手,示意钟离凑近点,“过来嘛。”
钟离侧着耳靠过去,笑她,“你又打听什么小道消息了。”
虞青梅杏眼圆睁,“可不是小道消息,我亲眼看见的。”她和钟离悄悄的咬耳朵,“那天,我是路过啊,我瞧见允晴她神神秘秘的,走得很快,神色特别不自然,我跟着过去,瞅见她喝了一瓶药,没一会就捂着头,很痛苦的样子,但她又不敢叫,就闷哼,我怕她出事,就准备进去问问,结果我还没开口呢,她就晕倒了。”
钟离扭过头,与虞青梅对视了一眼,虞青梅神色凝重的点点头,“就是这样。我就进去把她扶到床上,她身上特别凉,还挺吓人的,我当时准备去叫沐雨姑姑来的,结果她忽然又醒了,看见我之后,就很慌张,她自己都起不来了,还质问我怎么在她房里。”虞青梅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继续道:“我就说,我是路过,听到咚的一声,发现她倒在地上,就进来帮她了。”
钟离问道,“你这么说?那她信了?”
“信了啊,她说她没事,是跳舞太累了才晕倒的。”虞青梅拱了拱钟离,“你看,允晴本身就不会说谎,她说这话的时候,脸都红了,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说,她是不是不对劲。”
“确实。”
“然后,第二天选拔的时候,允晴突然跳的特别好,大家都很惊讶,但沐雨姑姑一点也不惊讶,直接就点了允晴做戴月圣女了。”虞青梅摊了摊手,指着钟离的琵琶说,“阿离,你说说,她那瓶药,要不是沐雨姑姑给的,我把你这琵琶吃了。”
钟离忽然想到了死去的思语姑娘,她发病的时候,总是头疼不已。“幸好沐雨姑姑选的不是你,我看这不是什么好事,欲速则不达,用药物强行提升修为,时间久了,会遭到反噬的。”钟离将自己的猜想告诉给虞青梅。
“我看八成是这样。”虞青梅一点就透,“哦,我知道了,思语姑娘和允晴,都是比较单纯的人,沐雨姑姑喜欢听话的。”
“嗯,有道理。”
“不说这个了,嗳,听说最近是百花节,你想不想去看,我听她们说,百花节可热闹了。”八成这个才是虞青梅的正事,她一脸希冀的看着钟离。
钟离忍不住笑起来,“百花节?”
“你不想去?”虞青梅说道,“我可是专门去告假备案了的,咱们可以去玩的,沐雨姑姑知道咱们几个是从中州来的,还给我们讲了百花节的好多有趣的事情。明天咱们去看看呗。”
“你们告了假?”钟离很是惊讶:“上头准了?”
“是啊,自从上山之后还没出去过呢。觅心佛母让我们好好出去玩几天的。”
钟离暗自撇嘴,怎么上次我要下山就不准?她和贺棠又通信过几次,中州附近似乎并没有找到那座岛,甚至,连那奇怪的鸟也没有人见过,贺棠怀疑那海鸟并非中州的物种,让钟离在贺州也留心一二。钟离想想也是,自己都能莫名其妙的漂流到东海之上,阿爹失踪之事离奇非常,说不得会在哪里。
于是便找机会提出想要下山几日,谁知觅心佛母说:“你是披星圣女,责任重大,怎可轻易下山?”原来是单单针对我啊。
钟离面上不显,接着问道“是和惜月鹦哥一起吗?”
“嗯,我和她们约好了,你去不去?一起呀。”
钟离其实和惜月鹦哥并不相熟,但虞青梅看起来非常高兴的样子。
她心中一动,是不是能借着这个机会,好出去找一找在恒河沙数中看到过的那座海岛。于是点头说道:“也好。”
次日一早,虞青梅便来找钟离,“阿离,你准备好了吗?”
虞青梅踩着小碎步,快得要飞起来了的样子,钟离开门请她进来,虞青梅上下一打量钟离,“哎呀,你可不能穿这个啦,沐雨姑姑特意嘱咐了,要我们穿的朴素些,不要引人注意,要不然影响不好的。”
钟离一瞧,果然虞青梅穿的甚是朴素,看起来就是个寻常百姓家的女孩子。于是拣了一件花白色的衣裙换上,虞青梅又叫道:“哇,那你也不至于穿的像个道姑吧。”
钟离无奈道:“穿什么都一样,走吧。”
几人在飞天殿门口汇合,惜月是个个头高挑的姑娘,瓜子脸,有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她的嘴角生的平,不笑的时候有一点苦相,瞧见钟离和虞青梅来了,便微微笑着点点头,“你们来了。”声音温温柔柔的,很是好听。鹦哥是个圆脸的姑娘,穿着鹅黄色的衣裙,很是活泼,看见钟离二人,便道:“你们可来了,咱们快点,我还得替她们捎东西呢。”她的声音很悦耳清脆,钟离想起虞青梅说的,她说话像唱歌一样。
“谁让你捎东西呀?”虞青梅问道。
“是允晴和新织,她们要练舞,不去玩了。要我看到什么好看好吃好玩的都给她们带点,尤其点名了百花糕,这个必须要买的。”
“今天也练舞吗?”虞青梅冲钟离眨眨眼。
鹦哥感慨道,“是啊,看看人家多刻苦,不愧是戴月圣女啊。我以后得多像她学习学习。”
虞青梅道:“那你别去玩了,也去练舞吧。”说着,就拉着惜月和钟离要走。
“哎……别啊,我不是说以后向她学习的嘛,以后再练。”
惜月说道,“好了,你们别闹了,咱们走吧。”
一行四人在因悟山下领了马车,往济中县驶去。赶车的是个中年汉子,口称仙姑,对几人很是尊敬,“仙姑们若是有事,尽管吩咐我。咱们去济中县还得好一会,仙姑们坐好了啊。”
行至途中,忽然听得一阵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至近,那车夫便立时勒马,将马车停在路边。钟离几人挑开帘子,问道:“怎么了?”
那车夫,道:“应该是宗门里的大人物,咱们让让。”
果然,瞧见浩浩荡荡一队人马,护着一顶八人抬的奢华的肩舆,好生气派。轿子的四周垂着一层层的白色的纱帷,隐隐约约看得见里面坐着一个人,只是不知道坐的是谁。钟离瞧见里面有几个人有些面熟,心道,原来是差互峰的人,于是道:“自来出行便是水行乘舟,陆行乘车,泥行乘橇,山行才需乘欙 。这么平坦的大路,偏偏要乘轿子,差互峰果然是排场大啊。呵,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