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正是贺棠与李崇明。
李崇明眼看朱雀宫死伤惨重,连声道:“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啊!”
清静散人冷笑一声:“呵,李崇明。”
李崇明已经知道来龙去脉,但现如今,却也不知道该从何劝起了。贺棠怒气冲冲:“清净道长,为了一件法器,是要灭我朱雀宫吗?”
刘虹飞呵呵一笑道:“你想报仇,尽管上留仙观来。”
李崇明赶紧拉住贺棠:“贤侄且慢。”然后冲清静散人说道:“道兄,得饶人处且饶人,何必弄成这样不死不休的场景?”
清净散人嗤笑一声:“李崇明,你如有七宝文鳐灯这样的法宝,便替他们赔给我,否则,休要多言。”
李崇明被清净散人一噎,不由气结,“虽然不如道兄的法器,但我金归琉璃仙府也有几件宝物,若是道兄看得上,尽可去拿,只是希望道兄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之事就此作罢,朱雀宫一向与人为善,我可以担保,钟道兄必定不是见利夺宝之辈。”
谁知清静散人并不买账,也不知刺痛他哪根神经,他眉毛倒竖,“你的意思,是我胡搅蛮缠了?”
李崇明道:“道兄说笑了,你我二人已有相识百年,你还不知道我?”
原来这李崇明也是化神高手,平素乐善好施,交游天下,仙门百家他都说得上话来,各修真名宿都与他有几分交情,因着金归琉璃仙府与朱雀宫比邻而居,因此着意看顾一二。
清静散人终于想起来曾在百年前,承过李崇明的情,于是说道:“那是自然,你最是四处逢源八面玲珑。”半晌又拉过李崇明,二人私下说道:“你也是化神之境,这天劫的厉害你也知晓,我好不容易寻到的七宝文鳐灯,你没见到,不知道这法器的厉害,这七宝文鳐灯乃是上古神器,若有它,我相当于直接跨入大乘。如今钟万良连同法宝一起消失,我怕是一个不慎,就会在天劫中身死道消,到时候还说什么不死不休,我是万事休矣了。”
李崇明听完惊讶道:“竟然是上古神器?属实难寻。”心道,怪不得动如此肝火,但还是记着要保下朱雀宫,“钟万良我知道他素日为人,决计不可能干出那种事情来。他夫妇二人感情甚笃,若是夺宝,绝不可能连妻女都不叫知晓。如今看来,怕是出了什么变故,说不得已经不在人世了。这等上古法器,或许有什么玄机也未可知的。倘若钟万良果真因此而死,你这里却又屠他满门,朱雀宫岂不是天大的冤屈?”
清净散人又不高兴了,合着我说了半天利害关系,都白说了,于是气到:“我哪管他冤屈?”
李崇明忙拉住他好言相劝:“这样好了,我最近听说昆仑仙宫将要显现,到时我与你一起进去,如果有异宝,我助你拿下。你看怎么样?”
清净散人思忖,有李崇明相助,去昆仑仙宫碰碰运气也好,于是说道:“如此甚好。就听你的吧。”
李崇明又道:“听闻道兄有一件法宝化水珠,可否借我一用。你们与朱雀宫的恩怨也能消解一二。”
清静散人看了看朱雀宫,除却祝融殿已经坍塌,其余挨着的一些房屋正被熊熊大火吞噬,心道或许叫这李崇明说对了,于是拿出化水珠,将法宝口诀告知李崇明。
说罢带着几个徒弟,并昏迷了的朱可喜,御剑回西山去了。
赵亦嗔问道:“师傅,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清静散人负着手道:“那你留下给朱雀宫收拾焦木柴火去。”
赵亦嗔诺诺摆手。
文钰说道:“我看那李晚晴活不了了,朱雀宫损失惨重,如今只有贺棠一个是元婴期,另一个钟离受伤颇重,八成会跌一个境界。都不足为虑,只是钟离拜师在琼芳阁,或许会有些麻烦。”
刘虹飞笑道:“小师弟也思虑太多了,琼芳阁俱是女流之辈,怕她做什么?何况,我不信那个陆画筠会愿意为了一个金丹期的弟子得罪我们留仙观。”
文钰点头说道:“三师兄说的有理。”
且说柳画带着一个师妹名叫曹纾的,在山下寻找钟离,寻了许久,不知钟离到底落在哪里,曹纾哭的眼都肿了,一边擦泪,一边呼喊钟离的名字。
柳画心里也难受,师傅不见了,如今师娘又死了,朱雀宫风雨飘摇,群龙无首,他毕竟年长曹纾许多,于是叫住她:“曹师妹,歇歇吧。”
两人在招摇山山脚下的一条河边停下脚来,曹纾仍是默默地哭,“离姐姐还不知道师娘身死的消息……她还受了那么重的伤……这可怎么办?”
钟离此时正沉在河底,好不容易清醒了一点过来,不想却听见曹纾的这番话,“阿娘死了?”钟离的脑子仿佛被重锤了一下,眼前一片白光,又开始恍惚起来,曹纾的声音从岸边传来,变形了一样渗进水中,“离姐姐……”
钟离又呕出一口血来,昏了过去。
钟离的身体沉沉浮浮,好像飘在云端一样,又觉得此处冷的很,她睁开眼,入眼的是广阔的夜空,繁星密布,熠熠生辉,钟离在招摇山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的星空。她疑心自己是在做梦,四周安静的很,只有行船似的分水的声音连绵的响起。钟离受伤太重,无法动弹,她转动眼珠左右看了看,身边空无一物,自己好像是在水中漂浮。她的身下有微弱的金光透出水面,有什么东西拖着自己正快速的破水前行。这怪异的一幕让钟离心中惊骇,我到底是在哪里?这一定是在做梦。
突然她的身体被极速的拖着沉入水底,钟离下意识要屏住呼吸,一口气没吸进去,胸腹处就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还没来得及,却忽然发现自己好像可以在水下自由呼吸。这里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她的头好像撞上了一块石头,疼的要死。又过了一阵儿,她又被托举出水面,一道声音传来:“吓死我了,哈哈,幸亏我机敏。”
钟离感到一双小手又在水下抓住自己的肩膀,拖着自己继续前行。那声音的主人是谁?听着不像是个小孩。她昏昏沉沉的思考着,不知过了多久,“好累啊,真气要耗尽了……”,那声音又响起来,自言自语……钟离没有精力再去分辨他说了什么,又昏睡过去。
蔚蓝的海面透着阳光,可以看到无数的发光的水母毫无目的的来回游弋,仿佛一伸手就能抓到。一艘华丽的商船航行在海上,船工柱子正靠着船舷吹风,他盯着海面,深深的看了一眼,那海水蓝的深邃又透亮,仿佛会吸人一样。
忽然有一双手抓住了柱子的肩膀,将他往外一推,柱子一瞬间吓得一个激灵,起了一身的白毛汗。
那双手稳住了他,哈哈的笑道:“你瞧什么呢?”
柱子转过头来,瞧见一个黑黢黢,嘴唇有些干裂的汉子,“小忠哥,你忙完了?”
小忠哥松了松筋骨,看向远处,拍了拍柱子的胳膊:“快看,那边是什么。”
柱子耳听有一阵阵儿的“咿唔……咿唔……”的声音回响在海面上,听起来很是愉悦,“不就是几只海豚吗。”
“不是说海豚,你再看看。”小忠哥又喊来几个人瞧:“大金,老孙……你们都过来瞧瞧,那是不是个人。”
一席话说得船工们都停下手里的活,仔细分辨着不远处几只海豚顶着玩的东西。这日正巧天气晴好,那海豚素来不避人,又喜爱跟着船只嬉戏玩耍,不一会儿,便顶着那东西游近了船。众人一瞧,果然是个人。赶忙放绳索小船过去捞人。原来这些常年以跑船为生的人,有个规矩,就是遇见了漂儿必须打捞救人,毕竟谁也说不准自己会不会在海上遇到个什么坎儿,落到只能漂在海上的地步。
“去叫我大哥来”,小忠哥一面组织捞人,一面找人通知他大哥,他大哥就是老忠哥,这船原是这兄弟二人的,老忠哥乃是船主,姓汪名忠厚,不过大伙都不称船主,只叫他忠哥,以示亲近,后来忠哥带着弟弟汪忠义一起跑船,为了区分,便称二人为老忠哥和小忠哥了。
不一会儿,来了个四十岁左右的高个方脸,面色紫膛的汉子,正是老忠哥。
“还活着吗?”老忠哥打眼一瞧,那救上来的人看衣服是个姑娘,面色青白,几乎瞧不见唇色,但也不见浮肿,不像寻常被泡在海中几天的人那样。老忠哥又看了看她的手指,指尖光滑,也没泡水之后的褶皱,更觉得这姑娘不是寻常人。
老孙经验多,探了探鼻息,又装模作样的把了个脉,犹疑不定道:“貌似还活着……”他毕竟不是真的大夫,想起来船上正有个和尚会医术:“要不请应蝉法师过来看看吧。”
此时,一声佛号响起,众船工自动让开一条路来,一个身穿白色僧衣,头戴笠帽的和尚朝众人微微颔首,走了过来,正是应蝉法师。
“汪船主,贫僧略通医术。”
老忠哥客气笑道:“如此正好,麻烦大师了。”
那和尚也是探脉,众人瞧见大师闭着眼探脉,一看就是高人的模样,都自动噤了声。半晌后,大师睁开眼,取出手巾擦了擦手,微笑道:“大家放心,这位姑娘还活着。只是受了伤,需要好好治疗。”众船工这才呼出一口气来,心道大师果然是高僧,就是厉害呀。
那和尚又说:“汪船主,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还请你给这位姑娘安置一间船舱。”
老忠哥连忙摆手:“大师真是善心,便是没有您,今日我们也是要救了这姑娘的。”
那和尚又颂声佛号:“汪船主今日结此善缘,日后必有福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