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嘉仁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又高声说道:“这是公事公办的官府,不是徇私的地方。我也是秀才出身,看不惯秀才中的斯文败类,想要揪出害群之马罢了。”
唐风年被如此针对,就算脾气如水,也不免凝结出锋利的冰锥子,要还击回去。
“赵师爷,现在是办公事的时候,你却公私不分,闲聊与公粮无关的话,耽误后面上百个百姓交公粮。太阳如此大,万一有人中暑,赵师爷是否承担请医问药的费用?”
“其二,赵师爷含沙射影,无缘无故诋毁赘婿。你是官府的人,请问赘婿触犯哪条王法?”
“你口口声声说别人是害群之马,我敢指天发誓,平生光明磊落,问心无愧,从未贪图别人的钱财,从未陷害过别人。赵师爷,你敢不敢发誓?”
此时,唐风年目光如炬,直视人心。
赵嘉仁反而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
如果不回击,岂不相当于认输?如何下得了台?
正当赵嘉仁思考如何回击时,霍捕快提醒:“县太爷关心公粮上交的情况,让我从旁协助,如果赵师爷有中暑的情况,感到不适,可以暂时休息,由我代劳。”
“否则,办事太慢,恐怕县太爷怪罪。”
赵嘉仁深呼吸,心中的火气无处宣泄,又生怕霍捕快去县太爷面前说他坏话,毕竟霍捕快是县太爷跟前的红人。
“多谢霍捕快提醒,我不该因为一锅粥里的老鼠屎而耽误公事。”
说完,他飞快地打算盘,假装铁面无私,但是心中终究沉不住气。
算完之后,他再次报数。
赵东阳眉头微皱,心想:怎么数目又不对?
他急忙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展开看。
那是赵宣宣昨晚算账的记录。
唐风年也凑过来看两眼,认可赵宣宣算账的结果。
赵嘉仁心烦意乱,露出厌恶的神情,催促:“去旁边交公粮,别耽误我办事。”
赵东阳为了给赵嘉仁留面子,压低声音,道:“族长,请你再算一遍,刚才可能算错了。”
赵嘉仁怒火攻心,重重地拍桌,吼道:“赵东阳,你有完没完?你有多少本事,敢在我面前装蒜?你还想耽误到什么时候去?”
“仗着你有百亩良田,挑这个时候来我面前显摆,是吗?不打你几板子,你不会老实。”
赵东阳抓着那张纸,急得满头大汗,像热锅上的蚂蚁。
交公粮是大事,如果多交,自家和佃户吃亏。如果少交,恐怕日后被官府找麻烦,后患无穷。
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赵嘉仁刚才报的数恰好比赵宣宣算出来的数要少,少二十斗稻谷。
唐风年语气温和,道:“耽误公事的不是别人,而是赵师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请赵师爷再算一遍。”
后面排队的人已经久久没有挪动,忍不住怨气冲天,大声抱怨:“前面那一户干啥呢?交个公粮,耽误半天了!地主了不起,显摆你祖宗十八代呢……”
“究竟是谁在磨磨蹭蹭?有没有公德心啊?小心天打五雷劈……”
越骂越难听。
佃户小声问:“算错?算多了,还是算少了?”
赵东阳答道:“算少了。”
佃户嘿嘿偷笑,拉扯赵东阳的衣衫,挤眉弄眼,小声道:“别管他,反正咱们不吃亏。”
赵东阳摇头,坚定地道:“你敢占官府的便宜?现在不吃亏,以后追究起来,要吃大亏哩。”
飞快地拨动算盘珠子,赵嘉仁再算两遍,越算越恼火。
乱了心神,就容易出错。几次打算盘的结果居然不一样,像见鬼了一样。
直到算第四遍,他报出的数目终于跟赵宣宣算账的结果一模一样了。
赵东阳露出笑容,悬着的心终于放进肚子里,带佃户们去另一边,找官差交公粮。
交完之后,拿到一张收据,上面加盖官府的公章。
赵东阳把收据小心折叠,装进荷包里。
佃户们也了却一桩心事,挑着箩筐,唱着山歌,结伴回家去。
赵东阳陪唐风年往师爷学堂的方向走,说道:“风年,都怪爹不好,耽误你这么久,还害你听那些难听的话。那些都是胡说八道,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唐风年道:“不怪您。”
赵东阳心急如焚,唉声叹气,道:“族长屡次公报私仇,冤家宜解不宜结。唉,不明白,他的气性为何那么大?我每次客客气气,他却阴阳怪气。”
“以前没闹翻脸的时候,他倒是给我帮过不少忙。我这人念旧,不像他那样小气。”
唐风年道:“他心胸狭隘,您要多提防。”
到达师爷学堂后,赵东阳挥手作别,目送唐风年走进去,眼神绽放骄傲的光彩。
他对女婿越来越满意,心想:将来小孙孙像风年就好了,也考个秀才。小孙孙姓赵,将来去把赵氏族长的位子抢过来。
——
中午,霍捕快跟一群官差结伴去吃饭。
一人笑道:“昨晚赵师爷去烟花之地喝花酒,我这两只眼亲眼瞧见的。嘿嘿……”
另一人贼笑道:“你也好福气啊,眠花宿柳,不怕未来媳妇嫌弃你啊?”
这些人凑一起,有说不完的荤段子,越说越不堪入耳。
霍捕快暗忖:赵师爷晚上喝花酒,白天又公务繁忙,难怪算账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