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叫做一眼一万年。
他看呆了去了,见过这么多女人,但从来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女子。
那女人温柔的替他擦去额头上的汗水,给他拿了一份冰镇杨梅汤。
杨梅汤喝下去,心里畅快极了。
他的心情也畅快极了。
多一个这么漂亮的奶娘也不错。
他的母亲生完妹妹以后就一病不起,在病榻之上,心心念念的是他的婚事,还有他两个幼小的弟妹。
母亲担忧的是,若她死去,谁再为她的子女谋划,谁来保护她的子女……
大人们说要成亲,那就成亲吧。
人还没有马高的小人儿,穿上了新郎的衣裳,翻上了马背前去迎接新娘。
洞房花烛,他只知道掀开新娘的衣裳,咬了一口,发现这个奶娘是没有奶的,转头就放弃,翻过身抱着被子就睡着了。
新娘子被咬得疼了,却又不敢哭出声,为他盖好了被子,守着他一个晚上。
过了没多久,母亲就去世了。
幼小的弟妹被送到其他人那里抚养,幸得他已成亲,这才没被送走。
此时他仅仅8岁。
一夜之间突然长大。
但他羽翼尚未丰满,力量太过薄弱,在这尔虞我诈,吃人的后宫里,如履薄冰,成日里担惊受怕,惶惶而不可终日。
有一日,他只是吃了一口放在庭院里的点心。
他便上吐下泻,整整半个月,在鬼门关转了一圈,这才回来。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安全长大。
他开始变得草木皆兵。
他害怕吃别人送上来的食物,他害怕外出,他害怕见到陌生人……
那时候,他曾问过他的妻子,我似是一人之下,但却实实在在是尊泥菩萨,这地位随时不保,甚至很有可能随时见不到明天的太阳,你跟着我,怕吗?
妻子摇摇头,道:“不怕,就算有那么一天,我会跟着你去。”
妻子成了他唯一的依靠,成为他安全屋。
他一点一点艰难的长大,努力让自己成长得更好。
无论是遇到的什么的磨难,在妻子羞红了脸时,他会偷偷的,掀开她的衣裳,那么咬上那么一口,一切磨难都烟消云散。
待他16岁及冠以后,为了壮大自己的势力和平衡,不停的有新人抬进他的房间,他的后院扩了又扩。
渐渐的他已经很久没有再去妻子的房里。
他也不再需要,在他心情难受,郁闷,困惑的时候,像婴儿寻找母乳一样寻找安慰。
他也再也不会掀起女人衣裳,仅此咬上那么一口。
他已经能够圆滑的游走于各方势力之间,他的地位开始变得不可威胁。
但他也为了地位开始变得不择手段。
他做了很多很多的错事。
死在他手中的人,不计其数。
甚至明知那是死局,亲手将妹妹送了进去。
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他吃的东西与往时味道不同了。
他放下碗筷,质问身边伺候的人,“这是换了厨子吗?为什么没有向我禀报!”
所有人吓得跪在地上。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
那是他中毒以来,十多年了,他所吃的每一样食物,都是他的妻子亲手做出来的,从不假借于人手。
甚至从未与在他面前提过一句。
直到此时他才知道。
他的妻子生病了。
几天前她还拖着病体,在厨房忙碌,因为他吃不惯其他人做的……
妻子亲手调教了几个大厨。
但那些大厨,做出来的食物,他一尝就知味道还是不一样。
他前去探望妻子。
这才发现她已骨瘦嶙峋,病了许久。
他来了。
她笑了。
就这么一眼。
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你有没有爱过一个人?无关地位,无关身份,无关财富,无关世俗,无关背景?
那一夜她这么问他。
他无法回答。
她却对他说,我爱过,所以我无悔,此生足矣。
她觉得她已经可以离开了。
那个喝着酸梅汤的男孩,已经长大,足够强壮了。
可是他的心,却像是缺了一角。
平时那颗心就在那里跳动着,他视若无睹,习以为常。
但这颗心缺了一角之后,他却痛不欲生。
一直以为自己是独自一人,行走在这世间,却没有回头看一眼,有这么一个人,就在离他半步之遥的地方默默地支撑着他。
而此时,那个人是真的走了。
从此以后,他是真真实实要一个人走了。
人生的路昏暗无光。
他怕他自己走不下去。
他疯狂的想要挽救她。
独自一人行走在人间路上,太过孤单,太过可怕。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巧赶上了。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他想到了,那起死回生的妙药。
他求来了鲜血,一点一点的喂给她。
她活下来了。
但却就像一个活死人一样。
不吃不动,不睁眼不说话。
渐渐的她开始变异了,她的头上开出了一朵兰花……
太子的眼神,从没有聚焦转了回来,盯着芫启看。
“此生此世,我从未为她做过任何事情,我也没有什么所愿,我只想她能醒过来……为什么她会变成这个模样?”
芫启既心痛又无奈。
她想起了陈铭的儿子,陈林晓。
陈铭将陈林晓困在这人间,是因为他的懦弱,他的自私,他需要有盼头,他需要有支持,需要有活下来的理由。
转过头来看太子。
他又何尝不是第二个陈铭呢?
他可曾有听过她的愿?
但是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呢?站在自己片面的想法去看这件事情。
若不是那果实乃芫启血肉化身,种子种入太子妃身上时,芫启感受到太子妃的愿,否则差点酿成大错。
“我给你的种子,能够固本强元,将黄精的能量,集蓄在丹田之中,并徐徐释放,是以,能够维持机体运作,并保持神志清醒……”
芫启敬佩地看了一下床上那五花大绑的女人。
“但所有的前提,是她要愿意呀……你用这术法将她困在这里,你可曾问过她是否愿意……你可曾看看她究竟想要什么……”
“她的愿?她说她爱我,陪在我身边不正是她的愿吗?”
芫启叹了一口气,“你自己瞧吧。”
她上去一步,捂住太子的眼睛。
太子眼前一黑,等了片刻,黑里透出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