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朗走后,陆悠然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陆举人恨铁不成钢,气得吐了几口血。
但陆悠然毕竟还是未嫁的姑子,只好关起门来过日子。
十月怀胎,陆悠然诞下一个男孩。
陆悠然给他取名单字:南。
海水梦悠悠,君愁我亦愁。南风知我意,吹梦到西洲。
南风知我意,我们的孩儿,就叫南儿吧。
……
“后来呢?”
里长不由失声惊叫,这是他不知道的陆悠然,心中有如惊涛骇浪,怎么会是这样……
芫启丢了一个眼神过去。
无止踮起脚尖捂住里长的嘴。
陆花开继续讲着……
陆悠然没有等回兰朗。
不久,兰朗还留在东流县的伙计送来了五千两银子和一个消息。
东家遭了土匪,死在了路上,临死前留了言,是他负了陆家小姐,让小姐不要再念他,找个良人嫁了吧。
陆悠然听闻这消息,病倒了。
陆举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辞了县衙的差事,搬回了陆家村。
他期盼着女儿,离开与兰朗共同生活过的地方,或许能慢慢的好起来吧。
回到陆家村不过一年多。
恰好陆举人京都的朋友来信了,邀请他到京都,提供食宿,让陆举人可以认真地做学问。
那时陆悠然的身体已经不是很好了,陆举人想着京都有好的郎中、好的药材,这才答应了好友之邀,带着陆悠然和南儿前往京都。
在前往京都的路上,偶遇个高人,那高人见得三四岁的南儿骨骼清奇,上赶着要收他为徒。
陆悠然虽然舍不得,可是身体越来越差,根本照顾不了孩子,也想着孩子能有个好前途,这才勉强答应。
陆举人考虑的确是到了京都,算是寄人篱下,朋友知晓他有个女儿,却不知晓那未嫁的姑子还带着一个孩子。
孩子不送走,朋友怎么看他,世人怎么看他?又如何能在京都生存?
于是,高人带走了南儿。
就像是带走了陆悠然剩下的唯一的念想。
赶到京都时,她已经下不了床了。
陆举人的朋友凑巧有个太医朋友,请了来给陆悠然看病。
各种名贵的药材将养着,这才勉强起的了床。
似是上天开眼,老天保佑。
到了京都以后,陆举人顺风顺水,不过两年,在三十八高龄之时,中了进士,又留了京,做了个小小的京官。
陆大人开始张罗着悠然的婚事,这孩子的命太苦了,他想要多一个人照顾她。
他物色到一个落第的秀才,无父无母,憨厚老实。
秀才入赘了陆家,陆悠然的身体一点点的好起来了。
但是那身子虚了太久,无法生养,又收养了一个女儿,取名陆花开。
如果这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下去,也许也是幸福的。
直到那天皇室大祭天。
帝巡游京都。
秀才想着带陆悠然沾沾福气,便带着她上街观礼。
那巡游的队伍多气派啊,围在圣驾的亲卫个个身披金甲,骑着高头大马,威风凛凛。
陆悠然看着看着,突然瞪大了眼,呼吸急促起来,捂住胸,就这么直直的晕了过去。
慌得秀才赶忙送回家去。
醒来后的陆悠然又病了。
无论秀才问她什么,只是流泪着摇头。
许多年以后,在陆悠然给陆花开讲起那个男人的故事的时候。
陆花开才知道,原来那天,陆悠然看见那个男人。
那个原本是商户的兰朗,原本已经死在路上的兰朗,骑着高头大马,护在圣驾左右。
……
“那个兰朗没死啊,负心汉!”无止低低地骂出口。
陆花开听见,摇摇头,“我娘也以为他是负心汉,有多爱就有多恨。”
“有隐情吗?”芫启问。
“芫启姑娘,你知道什么才是真爱吗?”
芫启下意识地摇摇头。
“真爱就是只盼着你好,帮你安排好了一切,却从来未想过自己。”
“这一切都是兰朗安排?”芫启听着着急,忍不住问出口。
“是啊。”陆花开的眼圈红了。
哪有那么多凑巧,哪有那么多老天保佑,哪有那么多顺风顺水……
哪有那么容易的平平淡淡的幸福啊……
“我娘和我说过,你知道什么事情最伤人心吗?”
“什么?”这次是无止按捺不住好奇发问。
“我娘说,最伤人心的事情是,你一如往常吃饭睡觉过日子,有个人却躲在院外的树上,只看而不相见。”陆花开用手帕擦去眼角的泪水继续说。
“后来我爹出了意外去了,我娘想起了这辈子,被最爱的人辜负,亲生儿子不知消息,携手共度的那个人又先离去了,她本就虚弱的身子,一下子倒下了。这一次,各种汤药都灌下去了,也不管用。
太医说,若没有想活下去的念头,神仙也难救。
终于,那一天,他出现了。
他握着病床上陆悠然的手,告诉她,一定要活下去啊。
他说,活下去,为了我活下去。要是你走了,我也不知道怎么活下去了。
他说,这一次是真的,最后一趟任务了,主人答应了,完成了,就放了他。
他说,我无父无母,无名无姓,主人放了他,就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原来,他一直守在陆悠然的身边,一直默默的守着。
他告诉陆悠然,他是有主人的,主人不允许,他是没有成亲的自由。
那一年,不是他有意负了陆悠然。
他去请求了主人,主人许了他,但要求把陆悠然接到京都,作为人质。
他是主人的狗,直接要他的命,他眼也不会眨一下。
但要陆悠然作为人质,他却害怕了。
他选择了与陆悠然断绝关系,以为这样可以保护他。
但是主人怎么会允许一只毫无弱点的狗?
只有弱点才更能被掌控。
陆举人和陆悠然还是被接到了京都,在主人的监控之下。
那时陆悠然病得厉害,是他求爷爷告奶奶才托了太医给一个毫无身份的女子看诊。
为了洗脱陆悠然和自己的关系,让那把威胁的大刀不再悬在她的头上,他亲自物色男人,送她成亲。
无人知晓,那一夜,陆悠然成婚,他刚出任务归来,一身是血,就这么在院子外的大树上猫一晚。
就这么一边流着血,一边看着窗前她的身影,看着灯亮了,灯又灭了……
差一点命都没了……
“悠然。”
“悠然。”
“悠然。”
他低声地唤着陆悠然……
如果我入赘,你会要我吗?
陆悠然喘不上气来,心里揪着又酸又痛,泪珠像是不用钱一样,止不住的掉。
何需待我如此啊……真是傻啊……
要有多爱,才能做到如此……
“甚至我,也是他心疼我娘,没有个身边的儿女,而送到我娘跟前的……”陆花开道。
他默默地守在陆悠然身边,默默地安排着所有的事……
他以为这是对陆悠然最好安排……
直到……他在院外的树上猫了几天几夜……他看到陆悠然连活下去的念头都没有了……
他快疯了。
他救了他主人,丧了半条命,得了最后任务的许可。
直到此时,他才敢出现在陆悠然的床边。
告诉她,他会回来的,这回真的会回来的。
回来后,他入赘,他在问陆悠然,你要我吗?
陆悠然一直哭着,一直哭着……
这个傻瓜。
这个傻瓜啊!
这个傻瓜啊……
陆悠然:要啊,我现在就要。
兰朗:你真傻啊……无聘无媒的……
陆悠然:我不管!
兰朗搀扶着陆悠然,两人拜了天地。
陆悠然:你是我的夫君了,这次,一定要回来……
兰朗:一定,一定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