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进士的老宅子在陆家村中央。
三间大瓦房,带着一个大院子。
宅子荒废了许久,院子里是半人高的杂草,很是荒凉。
所幸,院子里种着一棵大大的石榴树。
石榴树上零散的开着几朵火红的石榴花,给这破败的院子增添了一番色彩。
“冬郎中!冬郎中!”里长在门口唤了几声。
没有人回应。
“可能郎中去采药了。”
里长一边努力把杂草拨开,一边带着少女和小和尚往里走。
“姑娘,别看这院子荒废了点,可这宅子是咱们陆家村最好的房子,都是从山里采的石头砌成的,结实的很呢。”
“冬郎中住在左厢房的。”
里长大大咧咧地推开那左厢房门,也不管主人在不在。
少女探头瞄了一眼。
确实是不用理会主人在不在。
因为左厢房里面空空荡荡一片,靠着侧里那墙角,铺着一层薄薄的稻草。
房里唯一能换点铜板的也就是稻草上那片席子了。
少女点了点头。
里长关上左厢房的门,引着少女和小和尚走向右厢房。
推开门。
里面更是简约。
连稻草都没有。
只是一间屋子而已。
少女瞄了一眼里长。。
里长尴尬地咳了一声。
“这个……这个……原来是有床的,只是这进士公家的小姐归天时,说了这宅子里的物件,村民们要是有需要,都可以拿……”
少女半眯着眼看着里长。
里长又尴尬地咳了一声。
“唉,这几年一直打仗,光景不好,大伙儿都难过……”
“嗯!”少女也不为意,“像那左厢房一般,劳烦帮我们找些稻草,两片席子。”
说话间,少女从怀里掏出粒碎银子。
“我们仨都是蠢笨的人,不会收拾,也不会煮饭。”
银子!
里长忙伸手去接,头点得像小鸡啄米似的,“放心!放心!都包在我身上!”
把那碎银子揣入怀里,里长勤快的去安排了。
看着里长那一蹦一跳远去的背影,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和尚突然说道:“芫启,你太和善了。”
“喵——”肥橘猫表示赞同。
那个叫做芫启的少女,一直在外人面前端着的架子,霎时垮了。
她也不管那堂屋地面灰有多厚,一屁股坐在地上,两手揉着自己的肩膀。
“几粒银子,何须计较?”
她又重重捏了肩膀几下,龇牙咧嘴叫道:“喵如意!你要减肥了!太重了!累死我了!”
从东流县城走到陆家村,都是小路,车马不通,靠着两条腿,整整走了一天一夜。
那只喵如意露骨的表示自己要留着精力指路,若是迷路了,可是没有办法和路南大通灵的,硬是趴在芫启背上不愿意下来。
芫启就这样背着它走了一天一夜。
“喵~~”
肥橘猫见风使舵,它垫高后爪,把前爪搭在芫启肩膀上,一点一点地揉着她的肩膀,撒着娇,声音娇甜可亲。
“喵~喵呜~喵~”
小和尚解下背囊,小心地放在堂屋中央后,这才和芫启并肩坐下。
芫启一边享受着肥橘猫的按摩,一边盯着那背囊出神。
常人所看不见的,但是他们仨可以看到的。
那背囊的上方悬空处,有一枚铜板在转着圈。
“他说我们没有找错地方,可为什么这村里的人却说没有这么一个叫陆南大的人呢?”
“天知道。”小和尚撇撇嘴。
“只是一份,只是一份!可这份功德怎么这么不容易啊!”
芫启好想大哭一场。
前前后后忙了快两个月了,自己的那双腿都快跑细了,还以为摸到门了,谁知门上还有几把锁。
这陆南大的功德还在他的骨灰罐上转悠着呢。
芫启捧起腰间的猫咪瓷罐,摇了摇,放在耳边,听着那里面的三枚铜板撞击产生的清脆声,单薄而稀疏。
“下山快一年了,现在才收了三份功德。这样一份一份的收集,要猴年马月才能把我这猫咪罐装满啊?”
芫启又用力摇了摇,无限神往。
“你们说,要是有个人,有好多好多的功德,我把他一个人搞定后,就可以装满这猫咪罐,那该多好啊!”
小和尚一本正经纠正芫启,“所谓功德,是功,是德,但凡有一份都不简单了,怎么可能会有好多好多?”
他重重弹了芫启脑门一下,“做梦可以,但别做得太离谱。”
“喵——”肥橘猫的胖爪子也重重拍了芫启肩膀一下。
做做梦就好了,还是老老实实一点点收集吧。
“我也知道这是做梦。但,梦想还是要有的,万一它一不小心就实现了呢?”
“切!”小和尚对芫启投以轻蔑之瞥。
“喵——”肥橘猫跟上,给予芫启轻蔑一爪。
……
“吱呀——”院子的门被人推开,有人走了进来。
正抱着猫咪瓷罐,自怨自艾满腹惆怅的芫启,抬起眉梢,这么扫了一眼院门——
只那么一眼——
“铛!”猫咪瓷罐从芫启手中滚了下来,“铛!铛!铛!”又利索地滚了几圈。
那猫咪瓷罐是什么物件!怎么可以如此不小心!摔碎了怎么办?
小和尚慌忙拾起猫咪瓷罐,正想出口训斥,却见到芫启两眼发直,朱唇微启,呆呆愣愣地盯着那大门口。
小和尚顺着芫启的眼神望了过去——
“铛!”猫咪瓷罐从小和尚的手中滚了下来,“铛!铛!铛!”利索的再滚了几圈。
你怎么也如此不小心!摔碎了怎么办?
“喵呜!!”肥橘猫忙扑上去摁住猫咪瓷罐。
“喵!~呃……呜~”
肥橘猫愤怒的吼叫才刚发出一声,就被眼前所见,把剩下的吼叫生生地摁在了喉腔中,发出似惊叹,似娇嗔的“呜~”
两人一猫完全呆住……
一直到来人走到跟前,那两人一猫的眼神还是发直的。
“刚进村口,就听闻我有新舍友了。”来人笑着行了一礼,温和地打量着眼前的两人一猫。
“啊!”芫启回过神来。
“在下冬晙达,敢问姑娘如何称呼?”来人温温和和,彬彬有礼。
芫启也没有听清楚那人说了些什么,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重重揉了揉,再定眼认真端详片刻……
来人微微蹙眉头。
芫启突然像地主家的傻姑娘“嘿嘿!嘿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谁人说不能做梦?
人就是应该要有梦想!
这美梦不是就送到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