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朱祁镇率军改道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也先也到了刚刚大军驻扎的地方。
天色已晚,加上朱祁镇派人抹去了大军转移的一部分痕迹且派了疑兵制造脚印朝着京城方向而去,成功的瞒过了也先的眼睛。
其实正常情况下也先不会被这些小把戏骗到,只不过即将握在手里的胜利已经冲昏了他的头脑,大部队继续朝着京城方向追去。
可一路追到了土木堡,也先也没发现朱祁镇的踪迹。
也先开始怀疑起朱祁镇的行踪:“提安,派人去前方探查,脚印到这就停了,莫非我们被耍了,而朱祁镇并未回京?”
也先此时迷糊的很,他想不通一个年少的皇帝在得知了自己的动态后不朝着京城撤兵。
探查的结果汇报到也先耳朵里,也先才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只顾着追逐脚印,而没有估算撤退的人数。
提安走上前:“陛下,末将刚刚去看了看,这撤退的人马不超过三千,朱祁镇没有回京。”
自从攻破了大同,这帮将军就改换了称呼。
也先摸着下巴心中满是懊悔。
自己不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
“陛下不必懊恼,大明不也是被咱们耍的团团转吗,咱们失利一次也是正常,依我看来,咱们就在此地设伏,等着他们路过就行。”
也先提出了疑问,可自己的兵马在这设伏,怎么能知道朱家天子什么时候回来呢,若是绕道回京,岂不是白费功夫。
提安笑了起来,若是这个办法都想不到,也辜负了自己巫王的名号。
“故技重施。”
提安主张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自己的军队派出一部分人快速过路制造声势,之后和大同接应的蒙恩汇合,至于消息,不管朱祁镇在哪儿躲着,都会听到瓦剌撤军的消息,以他们的个性,定然是大摇大摆的回京,到了那个时候,留下养精蓄锐的将士们就可以来一次突然袭击,定然能将朱祁镇一举抓获。
“可是提安,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漠北的战场势均力敌,一股股势力战斗在一起,你能保证胜利的天平不朝着大明倾斜吗,若是耽误了撤退,将我们困在长城之内,就彻底无力回天了。”
提安铺开地图,士兵们拿来了火把。
“陛下请看,按照我估算的时间,朱高煦若是回去带铁浮屠出战,最起码还得有一个多月到两个月的时间才能在我们撤退的路线上布防,可是我觉得他们的皇帝等不了那么久,收到我们撤兵的消息后,最多七八天,他们就会朝着京城撤退。这样的话,我们的时间充裕的很。”
“而我觉得,如果等十五天不见人的话,我们就去支援漠北的战场,将明军赶尽杀绝,这样一来不说中原,最起码我们拿回来漠北了,而大明国力军力空缺,更是给了我们发展再来的机会。”
也先觉得提安说的有些道理,让提安去自行安排就好。
“陛下,安排下去了,您就踏实休息就行,只要我们能在十天内抓到小皇帝,那所有可能来支援的明军都不敢轻举妄动,到了那个时候,要杀要剐还是要谈条件,都是您自己说的算了。”
也先将手中的烈酒递给了提安。
“喝一些暖暖身子,你这家伙虽然战斗不成,可是脑瓜灵光的很,不如封你做个国师好了。”
提安诚惶诚恐:“陛下,我就偏安一隅便是,兵权都可以不要,就想带着族人牧马放羊。”
也先笑的狂放,这样的人他最为喜欢,什么都要,就是不要权利。
大军开始撤出大道就地驻扎,等候着朱祁镇的路过。
林中的李星寒看的真切,可不知道他们为何就地驻扎,但是自己不能等,他还得去京城确认一下消息。
眼下的情况马是不能骑了,为了防止被也先的探子发现,还是先走山路,不然耽误的时间更长。不过自己搬运了气血,也不在乎这一点损失了,干脆用轻功赶去京城吧,说不好比马还要快一些。
圣女蛊钻出马尸跳上李星寒肩膀,顺着脖子钻了进去。
李星寒深吸一口气,体内气息提升到了极致,凭着方向感朝着京城赶去。
两个时辰后,疲惫不堪的李星寒冲到了城门前。
“让开,我要见陛下。”
洪武金牌顶在了守军脸上。
“燕,燕国公,陛下出征还未凯旋。”
李星寒暗叫一声不好,只感觉奔腾的气血停滞了一下,人也不受控制的倒在了地上。
“快,快去锦衣卫请人,燕国公晕倒了。”
城门迅速打开,几个人负责抬着李星寒入城,几个腿脚快的朝着贺府赶了过去。他们知道两人关系甚是亲密,去衙门报信不如来贺府稳妥。
收到消息的贺云甚至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好,草草披着就冲向了城门处。
将李星寒背上身,贺云朝着守城的士兵叮嘱:“派人去宫内找皇太后传话,就说燕国公带着紧急军情回来,但是昏厥不能进宫,请太后移驾贺府。”
贺云说完头也不回将李星寒背回了府内,他知道要出大事了,从几处调兵入京就可以看得出来。
不到半个时辰,孙太后就带着全部的太医冲入了贺府。
“怎么回事。”
李星寒此时已经醒了过来,可身子还是动不了。
“陛下没回来?”
“没有。”
李星寒顿时开始有些急躁:“也先在土木堡驻军,我以为是休整,可眼下看来是设伏,陛下居然没有回宫,太后知不知道陛下有什么地方可以暂留的。”
孙太后想了想:“蔚州,他这次带着王振,想必是去蔚州等着也先撤退再回来,可听你这么说,也先识破了祁镇的计策,贺云,你去找于谦,你们两个亲自点兵去救援陛下。”
“燕国公,也先那边多少兵马。”
“最少五万骑兵。”
孙太后摇晃一下身子:“五万......还都是骑兵,咱们京城现在的骑兵多少?”
贺云回话:“不到三万,其余的全是步兵。”
足足三百里的距离,全军一起赶过去也得两三天。
此时的孙太后哪儿还有什么养尊处优和烟视媚行,此时的她就是一头母兽,红着眼睛护崽的母兽。
“燕国公好好休息,贺云你去将全部的骑兵都带上,就说是我的命令,于谦跟在后面支援,点五万步卒,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也先挫骨扬灰。”
贺云跪在了孙太后面前:“太后不可,您是万金之躯,不可涉险啊!”
孙太后一脚将贺云踢倒:“放屁,我儿子还在外面生死未卜,你跟我说万金?别忘了,我也是将门之后。出发!”
率先出了房门,孙太后回头朝着贺云怒喝:“还愣着干什么,滚过来。”
贺云弯腰在李星寒身边说了什么,李星寒点点头,贺云紧随其后离开了府上。
一天之后,又是深夜。
朱祁镇坐在王振的宅子当中看着天上的月亮。
“王振,还有几天就是中秋了,我想回去陪母后过个节,只是不知道也先什么时候能无功而返。”
王振赔着笑脸:“陛下孝心自能感动上天,依奴才看,最多一天,一天也先就撤退了。”
这边话音刚落,樊忠就推开了院门:“陛下,探子来报,也先的兵马朝着大同撤退了,但是天色太黑,看不清有多少兵马。”
樊忠怀疑,可朱祁镇没有怀疑,他认为也先无功而返肯定是全军撤退,还能埋伏自己不成。
就算是埋伏,等自己回转的时候,京城的守军也该出来找自己了。
自信。
极度的自信。
可这个世界上的事情往往就是如此荒诞,在朱祁镇下令连夜开拔的时候,也先也收到了京城出兵的消息。
一不做二不休,干脆带着人朝着西边再撤退一些,不能再留了。
“你们说啊,咱们把大道守的死死的,怎么会让京城收到了咱们设伏的消息呢。”
提安正在马上和其他的将军说笑。
也先皱了皱眉回头看去:“你别忘了一个人。”
提安顿时止住了笑:“陛下是说从大同消失的李玄冥.......”
也先点头,却是如此怀疑,这李玄冥功夫太过于诡异,按照蒙恩那边传来的消息,甚至比起李念明都是不遑多让,就算是封锁了所有的道路,他也有本事能走山路在几个时辰之内走完三百里,将消息传递到京城。
“陛下,你看前面!”
提安眼前一亮指向前方,两支队伍狭路相逢了。
也先愣了一下,转瞬如同孩子一般大笑起来。
“杀!”
“活捉朱祁镇!”
骑兵如潮水。
朱祁镇这边彻底慌了。
“保护陛下撤,顺着蔚州撤,一路撤到河南!”
张辅一连下了几道军令,为了减少注意,只让樊忠领着几个亲兵带朱祁镇撤退。
“我张家,深受皇恩,今日死战,以报太宗皇帝厚爱!”
长刀入手,玄甲如墨,须发如雪。
年过古稀的张辅脸上反而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陛下,老臣只能送你到这了。”
“杀!”
老将军第一个杀入了骑兵当中。
朱祁镇坐在樊忠的马背上回头看去,只能喃喃的念着英国公三个字.......
夜色漆黑,樊忠只能借着月色带人撤退,可一不小心,还是误入了广灵范围之内。
看着眼前的骑兵,樊忠翻身下马牵住了缰绳:“陛下.....准备上路吧,大明的天子不能落在他们手中。”
朱祁镇虽然胆怯,可最终还是帝王的荣耀战胜了一切。
翻身下马抽出了樊忠腰间的刀。
“樊将军说的对,天子落在他们手里,失了威仪。”
横刀在颈,朱祁镇看了一眼京城的方向。
“娘,请恕孩儿不孝。”
破空之声传来,一支利箭洞穿了朱祁镇的手腕。
“你放肆!”
樊忠捡起刀挡在了朱祁镇面前。
“陛下,看这样子,他们一时半会儿不会让咱们死了.....”
朱祁镇疼的面色苍白,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樊忠,杀了我。”
樊忠当即拄刀跪地:“臣不敢。”
他的家人还在京城,他担不住弑君的罪名。
朱祁镇又重复了几次,樊忠心烦意乱,可又无计可施,干脆看向了王振。
“你妈的死太监,不是你蛊惑陛下,现在陛下已经到了京城,哪儿还有此番绝境!”
看着越来越近的樊忠,王振急忙朝着朱祁镇呼救。
可朱祁镇眼中尽是厌恶,他恨,恨没听老将军的,果然阉人靠不住。
直到朱祁镇闭上双眼,樊忠这才手起刀落。
樊忠一出手,其余的士兵都控制不住自己的恨意,上前一刀刀将王振分尸剁成了肉泥。
“保护陛下,战至最后一人。”
樊忠下了军令,所有人都挡在了朱祁镇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