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星寒的疑问梁凡阳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由青玉开口:“念明你有所不知,是这样的,梁夫人的本事不是在于别的,而是在于讲道理。”
讲道理,这三个字一出,李星寒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了,梁凡阳这个人他足够了解,他虽然是读书人出身,但是有时候脾气倒是有些爆,惹了祸事或者犯了错误,讲的是一人做事一人当,你可以打我骂我,就是不能和我讲道理。
可梁夫人明显也是学识渊博,讲起道理自然是没问题,可问题就在于这没问题。
梁凡阳犯了错,又不敢和自己媳妇发火,就只能忍着头痛听下去,一来二去,就被压制的服服帖帖。
“臭小子,不是我说你,你就是再忙,也得给家里来信,家书可是抵万金的。”
“家里不是有万金吗。”
梁凡阳的话让粱照也是一阵头疼,伸手就抓起旁边的椅子要打。
这场闹剧已经差不多了,自己几人还饿着肚子,李星寒干脆当起了和事佬:“老先生息怒,咱们吃饭,吃饱喝足再打他。”
看自己父亲将凳子放下,梁凡阳松了一口气:“就是,等吃饱了再打我。等等,念明你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吃饭,吃饭。”
正欲动筷子,李星寒瞥见了旁边几张空凳子:“老先生,老夫人,还有人来?”
梁照说道:“自然,凡阳回来的消息估计很快就传遍了重庆府,等等他的两个兄长和媛儿的表妹也要过来的。”
易双喜一拍脑门:“哎呀,把周知府忘了!他肯定也到了,等请他上去的命令呢。”
噔噔噔跑下楼去,不一会儿,易双喜带着重庆知府周扬走了上来:“这位周扬,重庆知府。”
“下官周扬,见过各位大人。”
周扬一一打过招呼,乖巧的坐在易双喜身边不再出声,这场面上,自己确实没什么说话的资格。
李星寒放下筷子:“既然还有家人到来,那就一起等等,反正也饿了,倒是不急于一时。”
看李星寒放下筷子,粱照夫妇急了:“别啊,念明,你吃,不管他们,他们算什么,哪儿能让你等他们。”
“不行,该等还得等。”
两人拗不过李星寒,便让小二上了水果先吃着。
大约过了一刻钟,两名富态的中年人走上了三楼,身后还跟着一个游侠打扮的飒爽女子。
“凡宁,凡成,过来见过贵客,这位是李念明,岐明王之子。”
“见过指挥使大人。”
李星寒忍着笑意起身还礼,这两个兄长和梁凡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梁凡阳身形匀称一副儒生打扮,这两位倒是一看就能看得出是豪绅地主。
还未介绍,那飒爽女子几步到了近前朝着李星寒一拱手:“我叫方敏,家人们都叫我小敏,你是岐明王的公子,武学造诣一定很高吧,不如咱们.....”
“小敏....”
司徒媛淡淡开口,方敏缩了缩脖子坐到了表姐身旁。
“念明大人见笑了,这孩子自幼在梁府长大,凡阳又惯着她供她习武,一来二去就没了规矩,该罚,大人莫怪。”
李星寒淡淡一笑:“小孩子嘛,难免贪玩,倒是不用收拾她。”
“那是大人肚量大,能容忍她,要知道这重庆府的公子都被她烦的够呛。不过话说回来,小敏,昨天给你介绍的王家公子为何不去见?你还想不想嫁人了?”
方敏一低头:“那个病秧子,我见他作甚,再说了,嫁不出去就嫁不出去呗,当个游侠也挺好的。”
“死丫头,就你这点功夫,还当游侠呢,自己都保护不了。”
姐妹的斗嘴惹得一众人发笑。
“行了嫂夫人,教孩子不急于一时,先吃饭。”
显然,李星寒的圆场没打好,方敏哼唧几声:“还说我是孩子,你又比我大多少。”
“还说!”
“不说了表姐,吃饭。”
饭桌上梁照跟三个儿子讲了岐王救人的故事,众人对李星寒的好感又多了几分,不一会儿就熟络了起来,推杯换盏间,不由得要玩一些游戏。
先是投壶,后来酒意渐浓开始转为飞花令。
李星寒对这个倒是没什么兴趣,身躯靠着椅背听着梁凡阳几人喧闹,心中倒是久违的宁静。
天色渐晚,晚霞映红了天空,眼看夕阳西下,江水被染成了一片大红之色。
梁凡阳起身靠着窗户:“我来为大家赋诗一首吧。”
“苍山点翠金云照,风拂堤岸柳枝绕。”
“迟暮红尘方知晓,千金难换佳人笑。”
梁凡阳写的一般,可依旧换来一片叫好。
“嫂夫人,这是给你道歉呢。”
“我知道,今天先不收拾他了。”
梁凡阳心满意足的坐回了桌边,打趣道:“这都是文人,作诗都没什么意思了,不如让小敏作诗一首,咱们看看习武之人能作出什么好诗。”
方敏一阵脸红,这姐夫,好死不死的提这个干什么。
犹豫了一下,也还是开口:“我不会写诗,但是我去年跟姐姐拜月的时候写了两句,可奇怪的是,这是后两句,前两句无论如何都写不出,不如你们帮我参谋一下。”
“垂髫稚子争巧果,笑看天河鹊搭桥。”
青玉摸着胡子称赞:“还不错,让我想到了七夕之时的景象,诸位,给方敏姑娘补上前两句吧。”
七嘴八舌间,李星寒突然冒出来两句:“乞巧盒中喜蛛忙,女儿兰夜盼情郎。”
场中瞬间安静下来。
青玉双目放光:“好啊,这两句好,比你们那些强多了。”
“乞巧盒中喜蛛忙,女儿兰夜盼情郎。”
“垂髫稚子争巧果,笑看天河鹊搭桥。”
方敏念叨着几句,神色复杂眼神中多了什么。
司徒媛看的真切:“没想到指挥使还有这般才学,刚刚凡阳还说你只是一介武夫呢。”
“你这么说我?”
李星寒视线不善,梁凡阳急忙起哄:“我说着玩玩,既然气氛都到这了,不如你也来一段?刚刚飞花令和投壶你都不参加,多无趣。”
正巧,楼下响起了一声琵琶,是常常来清远楼卖艺的父女。
李星寒起身看着窗外的江水:“去下面借了琵琶来,我给你们弹奏一曲。”
“你还会这个?那都是姑娘的玩意儿。”
梁凡阳嘴上嘟囔,还是起身走下了楼梯。
“你姐夫什么都不懂,琵琶乃是军乐器,念明大人会这个也是正常。”
司徒媛看着方敏,笑容玩味。
青玉觉得好奇,认识这么久,倒是不知道他会弹琵琶。
李星寒看着窗外没有说话,这东西今生未曾学过,而是前世在军中跟父帅学过几天,今天看着此江水,难免有些睹景思人,正巧碰上,干脆献丑一番。
思绪的功夫,梁凡阳借了琵琶交给了李星寒:“给,我看你如何整出花来。”
李星寒笑着指了指江水:“你不是最喜欢岳元帅的满江红吗,等等我弹,你唱一段如何?”
梁凡阳此时看的痴了:“行,依你。”
当啷。
琵琶之声骤然响起,带着一丝金戈铁马的气势。
“真会!”
梁凡阳一阵惊喜。
随着弦越扫越急,梁凡阳倚着窗台,仿佛自己变成了风波亭的岳帅。
“怒发冲冠.....”
“仰天长啸......三千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
手指骤然放慢,弦声中多了一份悲切。
“莫等闲......”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琴弦缓而反急,杀伐之意渐浓。
“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愤恨,不甘,无奈。
琵琶声渐落,所有人的心弦都被牵动,难掩的泪水缓缓落下。
梁凡阳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谢了。”
李星寒双眼泛红将琵琶交给梁凡阳:“谢我什么?”
“谢你让我感受到了岳帅当初的心境,我真怀疑你就是秦桧转世,不然你怎么能体会那种情感。”
这话让众人笑了起来,这梁凡阳,夸人都不会夸。
方敏是这些人当中最伤心的,习武之人怎么能不惋惜岳帅呢。此时方敏心中只想自己是个男儿之身,上阵杀敌建功立业。
“献丑了,好好的一顿饭,让我搞得大家都不好受。”
梁照端杯起身:“不,是你让今天的这顿宴席升华了,我们从岳帅的不甘当中,更能体会到你父王和太祖皇帝的不容易,驱除鞑虏,还我中华江山,他们做到了,这一杯,敬古往今来的英烈。”
“敬英烈。”
待酒入腹,方敏起身端着酒杯走到了李星寒身边:“大人,我愿投效锦衣卫,不知道大人可否收下我,我也想为国效力,为天下百姓做一些事。”
“什么?你要去锦衣卫?”
梁凡阳和司徒媛同时起身,异口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