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和江慕白一起攀上顶峰之后,郑珂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然而这一觉却睡得并不踏实。
她梦到了许多奇形怪状的,无厘头的东西。
比如,长着蜘蛛一样,毛茸茸腿的寿司,在传送带上,围着她一圈一圈地打转。
比如,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和妈妈、爸爸,一起在海边堆沙堡。他们笑着,爸爸把她举过头顶,旋转。
比如,爸爸妈妈忽然不见了,偌大的海滩上只有她一个人。她害怕地大声喊。这时,李维的脸突然出现了,他高高地俯视着她,邪恶地笑着,伸出了巫婆一样嶙峋的手……
“郑珂,郑珂!”
江慕白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她张开嘴巴,想大声回应他,告诉他,自己在这里。但她的喉咙像是被李维的手扼住了一样,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郑珂,郑珂!”
她急得浑身是汗,脚下的沙子忽然变得暄软,她的身体极速地下坠……
恍惚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用力地握着。
终于,她缓慢地睁开了眼睛。房间里的昏暗和梦境中的惊魂未定,让她一时之间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处。
当她辨认出坐在她的床边,一脸焦虑的江慕白时,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泛起了一个安心的笑容。
“我睡了多久?”他问。
“没多久,大概四十分钟。”江慕白将一杯水放到了床头柜上,“你是做噩梦了吗?我听到你好像在哭,在喊,就赶紧叫醒你。现在好点儿了吗?”
“嗯,没事了,谢谢。”
郑珂躺着伸了个懒腰,将手举过头顶,转过脸去,看着床头柜上,那一杯放着一片柠檬的水。
“是给我的吗?”她问。
江慕白摸了摸她的脸颊,将杯子递给了她。郑珂用手肘撑起身体,将水一口气喝光。
“谢谢。”她笑笑说,将杯子放回原处。
这时,她注意到了江慕白的目光,正盯着自己出神,她的脸,忽的一下热了。
刚刚,她和江慕白,在这张床上……
郑珂偷偷看了一眼,房间中属于自己的那一张床。整整齐齐,和江慕白床上的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个……,要不然,我还是回我的床上去睡吧。”说着,她坐了起来。
江慕白用力地摇了摇头,紧接着一把将她整个抱住。那力道在告诉她,他不想让她走,仿佛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就这样睡吧,好吗?”他边吻着她的耳朵,边说。
炽热的呼吸,撩拨着她脸颊边最敏感的肌肤。
“你确定要和我一起睡吗?”郑珂用额头在他的颈窝蹭了蹭,“我可是会抢被子的。”
“没关系,都给你。我不怕冷。”他拨开她额前的碎发,亲亲她的额头说,“不过,据某人说,我可能会打呼噜。”
“某人?哪个某人?”郑珂故意装作生气地问。
“你说过的啊,我的前女友。”江慕白开玩笑说。
“哇哦,那我得想想,我的前男友——们,是怎么说的。”
下一秒,江慕白将将她按倒在床上,手伸到她的腰间,胳肢着她。
郑珂尖叫了一声,接着,笑得前仰后合。她的双膝蜷缩在胸前,扭动着身体躲避着。
“对不起,我不敢了。”她讨饶。
江慕白搂着她一起躺下,紧贴着的胸口,一起起伏着。
郑珂知道,江慕白也在笑。
两个人的呼吸慢慢地平稳了下来。
郑珂盯着窗帘上漂亮的浮雕暗纹,手指在江慕白抱着自己的手背上一圈又一圈地画着。
真好。她心里想。
这个小小的房间,就像是她和江慕白的世外桃源。在这里,只有她和江慕白,其他的一切都和他们无关。
忽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你的疤是怎么来的?”她问。
“疤?”
“就是那个小伤疤,眉毛里的那个。”
“小时候和同学打架弄的。”江慕白吻了吻她,说。
“你?打架??是因为当班长,对同学太刻薄,所以被报复吗?”郑珂开玩笑说。
“不,我没当过班长。我也忘记了打架的原因,只不过是小孩子之间的事情。”
“我也有一个伤疤。”
她将一侧的头发全部拢到肩膀的另一边,给他看太阳穴和发际线交汇的地方,那一条小小的伤疤。
“像月牙。”他说着,在上面啄了一下,“怎么弄的?”
“打架。”
“你也打架?”江慕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也是因为跟另一个小朋友争糖吃吗?”
郑珂闭着眼睛摇了摇头,几秒钟后,轻描淡写地说:
“那时候,我爸爸刚去世。我放学回来,听到邻居在说他的坏话,我没忍住,就跟他打了一架。他用砖头砸的。”
江慕白心疼地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下巴。
“叔叔,离开很久了吗?”
“我读高中的时候,车祸。”
江慕白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抱紧了她。倒是郑珂主动开口,继续说:
“问你一个老套的问题,你相信有另一个世界,有来生吗?”
江慕白笑笑:
“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对于世界的认识,本来就少得可怜。”
“我相信。”郑珂笃定地说,“至少,我愿意相信。这样,我们就有可能和离开的亲人再见面,更重要的事,如果真的有来生,我希望,我的爸爸能够在一个完整的家庭里长大,让他好好体会一下,有父母疼爱的感觉。”
“叔叔他……”
“我爸爸是孤儿。”
郑珂感觉到,江慕白缠绕在她腰间的胳膊,又箍得紧了些。她笑着摩挲着他的前臂,轻声问道:
“你明天一早就出发去海市了吗?”
“是的。”
“好吧。”郑珂转过身,扬起头,轻轻地啄了一下他的喉咙,“那你走的时候,声音小一点儿,不要吵醒我。不然的话,你就死定了。”
郑珂在他肩膀上稍稍用力,掐了一把。
“你不打算帮我把行李拎到楼下?那怎么也应该送到电梯口吧。”
“才不要!”
郑珂笑着,把身体往他的怀里挤了挤,然后很快就沉沉地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