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不知道,已经被同样手段伤害过一次的江安宁,在选择了反击之后,还会不会被同样的手段再次伤害?”
男人冷笑:“若是姜安宁不愿意,又搅闹的京城天翻地覆,陛下觉得,面儿上是否会好看?”
“万一她不小心又发现了什么有关于江妃被害的真相……”
接二连三的被男人顶撞威胁,赵檀也生了怒气。
“姜安宁会不会成为祸患,发现江妃被害的真相,进而闹的京城里鸡犬不宁……我不知道。”
他冷笑:“但我却可以十分肯定,我现在很想杀了你。”
男人哼了哼,似乎是料定了赵檀不敢拿他如何。
“与其去猜测一个还没有成为危险的姜安宁,在进京之后会做出什么事儿来,我觉得眼下最危险,对我威胁最大的,就是这个什么都知道的你。”
“而能保守秘密的,向来只有死人。”
赵檀走到男人跟前:“我知晓你们国师府的人都厉害,可你似乎忘了一句话吧。”
男人皱眉,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什么话?”
“功夫再高也怕菜刀。”赵檀贴近人耳边,轻声说道:“本事再大,也怕那见血封喉的毒药。”
“你说对吗?”
男人拧眉,怒目瞪着赵檀,似乎是想要从人的神色中,发现不对劲儿。
“在你进来这个屋子之前,我就已经在熏香之中,加了些无色无味的毒药。”
赵檀哈哈的大笑了起来,形似癫狂:“如今与你说了这么好一会儿的话,想来,吸进去的毒,已经足够要了你的命。”
男人大惊,十分慌乱的去看向香炉。
不过很快,他就又松下心来。
“既然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我现在,又如何会与皇帝陛下,品茶言欢至今呢?”
“何况陛下自己也说了,像我们这种人,身上的奇珍异宝总不会少的。”
“虽然国师府这些年,人才凋零。”
“可也不是凡夫俗子,就能轻易斩杀的。”
男人自信满满。
赵檀笑了笑:“国师府的秘术,朕自然有所耳闻,也颇为忌惮。”
“也不觉得像我这种凡夫俗子,就能伤得了国师府的人。”
“否则,当年朕又何必与你这等杂碎合作?”
“不过嘛……”
赵檀笑了笑:“这无色无味可加在熏香中,令人无知无觉失去性命的毒药,是桑静婉在世时留给朕的。”
“具体是什么功效嘛……说实话,朕也不知晓。”
“也有可能,桑静婉是在骗朕,实际上这药根本就一点用都没有。”
“不过,江妃生前最爱以此物,添加到熏香当中,一并使用。”
“说是……这东西加进去,能够让熏香的味道更加浓郁。”
赵檀假模假样的叹了一口气:“我倒是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真是假?”
“不如,劳烦你帮忙看看,验证验证,如何?”
听到这香是桑静婉留下的,男人脸色瞬间大变。
“你……”
他瞪大了眼睛,哪怕此时心中并没有不适,且他身体里,还有解毒蛊相助,几乎可以算得上是百毒不侵。
但提及桑静婉,他心里头还是慌的不行。
鬼知道,桑静婉手里头究竟有什么东西?
这个女人的本事,远胜过他们国师府的所有人。
当年……就是这个女人,学会了国师府藏书楼中,许多年都没有人学会的国师府秘术。
要不是因为这样,他也不会疯狂嫉妒。
本来他继任国师府主君的机会,就已经是十分渺茫了。
结果还半路杀出个桑静婉。
偏偏桑静婉又是那般天赋异禀,惹的国师府那些刻薄古板的长老们,都心思动摇了起来,想要将国师府,传给一个外族之人。
简直是荒谬可笑。
区区侍灵族,蝼蚁一般的存在。
不过是仰仗着国师府的恩典,才有着如今的风光体面。
凭什么要来抢他国师傅主君的位置?
他嫉妒的快要发疯!
可老天就是这样,对偏爱之人,无所不用其极的,令人拥有非一般的天赋。
面对那些天赋异禀之人,你的努力就仿佛是笑话。
他也是在见过桑静婉之后才懂得“努力在天赋面前不值一提”的道理。
无论他再怎样努力,也终究是打不过天赋异禀的桑静婉。
这样的结果让他怎么能够接受?
他觊觎了许多年,眼看着只差一点点,就能抢过来的国师府主君之位,被桑静晚这个横插一脚进来的天赋之人给躲走,他怎么能甘心?
所以——
国师府的那些人都该死。
桑静婉更是该死!
每一个抢了本不该属于她们的东西,抢了他东西的人都该死!
还好,还好这一次老天终于是站在了他这边。
没有阻止他杀掉桑静婉。
再怎么有天赋的人,终究还是没逃过人心的算计。
桑静婉恐怕怎么也想不到,她到最后究竟是死在了谁的手里吧?
只不过,就如同赵檀一样……有些人哪怕明明已经死了,被他们亲手所害,可留给他们的阴影却依旧存在。
午夜梦回,多少次辗转反侧,全部都是担心那个女人会回来索命。
更担心那个女人会真的藏有什么后手。
如今赵檀与他说,在他身上,下了那个女人留下来的毒。
光是想一想,男人就已经觉得身体不适了。
他不敢再久留此地,更不指望赵檀会给他解药。
男人起身仓促狼狈的,逃离了宫殿。
赵檀呵呵的冷笑,看着人匆忙逃离的背影,并没有阻拦之意。
他知晓国师府的那些人,都有些自己的保命本事。
所以也明白,即便是他想要去拦着,真被男人拼死网破,也不过是徒增伤亡,根本就拦不下。
就像当年追杀桑静婉之时——他从来就没有想过他手下的那些爪牙,会有什么作用。
他也一向觉得,如果桑静婉想逃,想要生,凭他手底下的那些人,根本就没有办法奈何人。
桑静婉之所以会死,不过是因为……
她想罢了。
赵檀重新坐了回去,想起从前的事情了,目光飘远。
第一次见到桑静婉的时候,赵檀就有一种感觉,这是一个极其厌世的女子。
在她的心里,在她的眼中,好像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在乎,值得在意的。
她游走在这世间,看似重情重义,怜惜弱小,热情如火,待谁都是真情实意,掏心掏肺。
但实际上……
桑静婉心里根本就没有真正意义上所牵挂在乎的人。
人人都说,桑静婉与她的那个丈夫伉俪情深。
她的那个丈夫倒是也争气,对他也还算是体贴入微,真情实意。
甚至肯为了她,与整个家族决裂,带着妻女远走他乡,改头换面,换了个新的地方生活,彻彻底底的与从前、与家族,做出了切割。
桑静婉在乎他吗?
或许也可以说是在乎的……但如果要让桑静婉,为这个男人放弃自由,又或者是放弃其他什么事儿,她可不见得愿意。
在乎,但也没有那么在乎。
桑静婉,倒是对她与这个男人的女儿——也就是姜安宁。
还算是留有几分感情。
也许是天性使然,每每提起这个女儿的时候,桑静婉一向没什么情绪的脸上,会稍稍多出几分柔和。
但也只不过是几分而已。
要说多在乎……赵檀并不觉得桑静婉有多在乎这个女儿。
否则,他早就是把姜安宁抓回来了。
正是因为,即便是姜安宁的性命,也无法威胁到桑静婉,迫使她去做她根本就不想做的事情,所以赵檀才会从始至终就没有想过,用桑静婉的女儿去威胁她。
不过,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赵檀倒是发现了一件十分有意思的事儿。
桑静婉……很想要杀掉桑氏一族!
这个发现让赵檀觉得很有意思。
最初,赵檀以为,桑静婉之所以想要杀掉桑氏一族的人,尤其是想要借着他的手,屠尽桑氏一族满门,是因为桑氏一族曾经背刺过她。
可随着越来越多的相处,赵檀反而觉得,桑静婉之所以想杀桑氏一族的人,并不是因为桑氏一族曾经的背刺,或者说,并不仅仅是因为桑氏一族的背刺。
桑静婉这个人就好像是没有什么情绪一样。
她什么都不在乎,对这世间的万事万物,无爱亦无恨,她就好像不属于这个世间,所以才不在乎。
赵檀唯一一次见到桑静婉动容,是他试探着说,可以帮她设计,由江安侯府的人,借着仇恨之名,去杀了桑氏一族。
有因果的介入,或许会让这场灭门之祸,变得更加合情合理。
那大概是赵檀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桑静婉的脸上,见到了属于活人的情绪。
大概也只有那一次,他看见了鲜活的桑静婉。
从那之后,桑静婉就又恢复了最开始的淡漠。
且——她拒绝了。
桑静婉不仅没有同意灭门桑氏一族,反而还从中作梗,让江安侯府的人,误以为,她想杀,从而反其道而行,倒是留下了桑氏一族大多数人的性命。
赵檀那一刻,是不太明白这个女人,究竟为何这么做的。
后来至今,也还是没有想明白。
而桑静婉已死,再想这些,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赵檀是个很擅长放过自己的人。
“桑静婉啊桑静婉,不知道你如果知道你的女儿,马上就要成为风风光光的韶安郡主,并且还要嫁入侯府,成为侯府的二少夫人。”
“又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高兴?”
“或者是不高兴?”
赵檀笑了笑,声音有些渗人。
“说来,我还真是有些后悔当初杀了你。”
“也许留着你的命,不遂了你的意,才是对你最好的折磨吧。”
“真是便宜了你。”
“倒是可惜,你从前没受过的那些罪,现在就要有你的女儿来承受了。”
“我可真好奇呀!”
“你的这个女儿,到底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等她得知,我那圣旨,召她进京,并不是真的想要她做什么缝制大婚吉服的绣娘,而是让她亲自缝制自己的嫁妆,她会是一种怎么样的心情。”
“会不会高兴的都快要疯掉?”
“毕竟,你的女儿再好,论起身份来,也不过就是个平民百姓。”
“像是江侯府这样的门第,从前她便是连望一眼都没得机会。”
“如今确实能够大摇大摆,八抬大轿的架进去了。”
“飞上枝头变凤凰,想来没有人能拒绝得了这种兴奋吧。”
“我猜你女儿也一样不能免俗。”
赵檀自言自语,就好像他说的这些话,桑静婉真的能够听到一样。
“我可真是越来越期待,她进京的那一天了。”
“江巍应该也挺期待的吧?”
“就是不知道江安侯府的人,在知道他们一心期盼的韶安郡主,就是杀害江妃的凶手的女儿,又会是怎么样的心情?”
“还能否接受得了姜安宁?”
圣旨不可违逆,除非江安侯府想戴上谋逆造反的帽子,否则必定忍下所有不愿不甘,老老实实的把姜安宁给风光娶回家。
只是娶回去之后会如何对待?
后宅之事向来是没办法说。
磋磨人的阴私手段可多着呢!
“朕,真是越来越期待,韶安郡主身份公布的那一刻了。”
“不知道,这看见人期待落空的感觉,怎么就如此美妙呢?”
赵檀哈哈哈哈哈的笑了起来。
疯批的想法,的确也是难以被常人所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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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安侯府。
“你说什么?”
江巍瞪着眼睛,看着盛绩:“你确定你没有听错?”
“韶安郡主是谁?”
盛绩看了眼江巍,小心翼翼的说道:“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韶安郡主其实就是、就是姜安宁。”
“这怎么可能?”
“姜安宁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民女,他怎么可能是韶安郡主?”
“如果要封他做韶安郡主,那位要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说服皇室宗亲。”
“又该用什么样的理由,才能够服众?”
“姜安宁于社稷无功,于民生无益,又非皇室宗亲后裔,也不是要和亲远嫁,反而还是要留在京中,嫁给我,嫁进侯府,她如何,能够封为郡主?”
“她又凭什么被封为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