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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既然是给了她的,想怎么花,想怎么处理,自然是由她做主拿主意,我如何好去再询问?”

王尚冷着脸:“更何况,正如你所说的那样,指不定人家拿我当骗子。”

“我要是回去问了,那跟坐实我是骗子,是另有图谋有什么区别?”

你这样子不去问,难道姜安宁就不觉得你是骗子了?

她就不觉得你另有图谋了?

“那你还做什么要打听她把钱花去哪里?”

娇娘实在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又说对姜安宁毫无怜悯之心,情爱之意,又闹出这种种事情来,试探观察人的反应……”

娇娘深吸了一口气:“你这般模样,可不像是对人毫无怜悯之心,情爱之意。”

她抬头看了会儿王尚,犹豫片刻,还是忍不住把心里的话给说了出来:“我说,你该不会是深陷其中,却不自知吧?”

王尚抿嘴不语。

他对姜安宁自然不会有那种情意,更从未忘记,他的责任与使命。

他是来杀了她的。

娇娘见他这副模样,越发觉得,这人十有八九是已经沦陷而不自知。

“其实……”

她抬手摸了摸自己脆弱纤细的脖子,挣扎纠结了片刻,还是顺从了心意。

“其实,山高皇帝远,咱们已经在这个穷乡僻壤,蹲守了整整八年的时间。”

“时光匆匆,白驹过隙,八年时间说长不长,可说短也不短。”

“指不定京城的那些人,早就已经将咱们给遗忘了个干净。”

“连江巍……”

娇娘见人看了过来,下意识的退后了数步,双手防备的保护起自己的脆弱纤细的脖子来。

等了好一会儿,没见到王尚有所动作,她才稍稍的松了一口气,又胆子大了起来。

“连江巍都已经放弃继续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蹲守,回到京城去了。”

“可那人还是没有将咱们召回去。”

“焉知不是已经放弃了咱们?”

娇娘摸着脖子,默默地退后:“要我说,反正山高皇帝远的,你要是真的喜欢姜安宁,大不了就将人收了,回头只需要伪造一份人已经死了的证据,递交回京城。”

“从、从此……”

娇娘警惕的看着王尚:“从此天高任鸟飞,海、海阔凭鱼跃,随便你带着姜安宁去哪里,隐居也好,江湖浪荡,逍遥快活也好,总归随你高兴,我们、我们也不会出卖你的。”

王尚盯着娇娘,瞧了好一会儿,方才慢慢悠悠地笑了起来。

“你是在教唆我背叛主上?”

“我没有!”

娇娘大声的反驳了声,迅速后退数步:“你,你不要过来啊!”

她双手挡在自己的脖子前,眼神防备又警惕。

却还是忍不住的说:“我、我也是好心,不想看你与真爱分离,那么痛苦。”

“与真爱分离?”

王尚冷笑:“姜安宁吗?”

娇娘瞪圆了眼睛,很是防备,意思却十分的明显:不、不然呢?

又是钓鱼执法,又是鬼鬼祟祟暗中盯着人的一举一动。

不是对人心有所属,又是什么?

她现在已经不会再相信王尚的鬼话。

这男人……分明是早就已经情根深种,却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早已深陷爱河而不自知。

“我记得我已经跟你说过多次,我对姜安宁没有那种心思。”

王尚神不知鬼不觉的,瞬息间就挪移到了娇娘的身后,从人后面,贴近人的耳垂,轻声吐气:“你好像,一直都记不住呀。”

娇娘瞬间后背发凉,想要挣扎逃离,却发现她整个人,忽然不明原因的动弹不得。

“你……”

她声音轻颤:“你对我做了什么?”

王尚笑了笑:“没什么,一些让你学乖的小惩罚罢了。”

娇娘:……

感觉到身上的衣衫,正在一点点的滑落,娇娘欲要挣扎而不得,只能在心里怒骂。

变态!

死变态!

早晚有一天,她要杀了这个狗男人,把他大卸八块,喂狗!

喂野狗!

“骂我?”王尚再次贴近了人,似笑非笑的,像是再逗弄什么没有攻击力的小猫儿。

娇娘:……

“怎么可能?我对大人的忠心,日月可鉴,大人的赏是恩,罚也恩赏,我感激涕零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骂大人呢?”

娇娘溜须拍马的声音尚未完全落地,忽地感觉自己双手双脚又能动弹了,瞬间就变了脸色,目光中的狠戾一闪而逝,转而挥手,将藏在袖子里的匕首震荡出来,反手握住,毫不犹豫,迅如闪电般朝着王尚的脖颈刺了过去。

“还说没有骂我,嗯?”

王尚轻松自如的躲开了人的攻击,两指紧紧地夹住了要刺中他的匕首。

“你对我的忠心,就是这般日月可鉴的,嗯?”

“想杀我?”

娇娘一击未成,迅速的后退,寻找到时机,再次挥着匕首,冲了上去。

边与人过招,边大声怒骂。

直到实在是没了力气,方才不得不罢手。

她躲在角落里,握着匕首,做出防备的姿势,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你、你他爹的,就是有病!”

“有大病!”

“我骂你怎么了?我骂错了吗?”

娇娘见人缓缓地踏步向她走来,立马息了声音。

王尚轻笑:“继续啊,怎么不继续说了?”

娇娘面色一红,气的险些一口老血吐出来。

她梗着脖子,不肯服输道:“你让我骂,我就骂?”

“我怕把你骂爽了!”

“我就不骂!”

王尚走到人跟前,在人想要抵抗,却又抵抗不得的愤恨中,将人手中的匕首,轻松随意的拿了过来。

他好整以暇地把玩着匕首:“我对姜安宁没有兴趣。”

强调了一句后,似乎是又觉得没什么意思,索性作罢。

“算了,你想怎么以为就怎么以为吧,不重要。”

他把匕首丢回人手里,像是对一切都失去了兴趣:“放赵海去找姜安宁吧。”

王尚安静了好一会儿,身影落寞地转过身去,慢悠悠地说了一句:“想来,连日以来的折磨,足够让他心生哪怕是同归于尽,也要带着姜安宁一起下地狱的恨意。”

他没有怜惜姜安宁。

更没有对江安宁产生什么情爱之意。

他只是觉得有些可惜……

从前那个清澈纯粹的小姑娘,到底还是变得不一样了。

“或许,的确是我,刻舟求剑,过分苛求了。”

他没来由的说了一句,留下娇娘在原地茫然不解。

什么刻舟求剑?

什么过分苛求?

这男人,到底是怎么了?

奇奇怪怪的……

娇娘摸着脖子,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还好还好,这次没有掐她脖子。

至于这男人到底在抽什么风,娇娘想不通也想不透,索性没有再去深究。

娇娘放走了赵海。

没有特意的去做什么,只是撤走了看押赵海的那些人。

“主上有命,所有人,即刻撤离江安县。”

她让手下的人,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嗓子。

“那里头的人呢,一并带走,还是?”

“留着他自生自灭吧,左不过他服用了那么多的丹药,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不过,给他喂药之后,每天做的详细记录,可得好好的保存下来,回头主上还有大用处。”

“能够为主上的大业,贡献一部分力量,也算是他的福气,留他一个全尸也无妨。”

“抓紧时间,把所有东西都带上,立刻撤离!”

小院里的众人,假装忙活了一通,清理干净在此处的一切痕迹后,慌张又有序的撤离了。

赵海在屋里,仔细地听着外面的动静,不太敢相信,外面的那些人,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一时间,便也就不敢轻举妄动。

何况,他被绳子捆的结实,就算是想要逃,也没那么容易。

赵海十分煎熬的枯等着时间。

随着小院愈发安静,他愈发觉得时间漫长。

心中对姜安宁的恨意,也开始成倍成倍地增长。

都是姜安宁那个贱人害的他!

若非姜安宁把他送进了大牢里头,他又如何会沦落至此,成为药人?

“姜安宁!”

“贱人!”

“我一定要杀了你!”

赵海声音含在喉咙里,低低地咒骂着人。

不过就是拿她几个钱花花,竟然如此不依不饶。

简直就是毒妇!

从未见过这般,都已经定下了亲事儿,还不舍得给未婚夫花钱的毒妇!

赵海越想越恨,只恨不能立刻杀回姜家村,把姜安宁大卸八块解恨。

-

王尚又回到姜家村,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也没有告诉,谁也没有带。

他隐在暗处,悄悄跟随着姜安宁。

瞧见人拿了背篓,又去了后山的林子里,不免多了几分好奇。

这个时间,她去林子里做什么?

王尚皱了皱眉,轻手轻脚,不远不近地跟了上去。

姜安宁走了一会儿,停下来回头望了望。

她眉头有些困惑的皱了起来。

奇怪,怎么感觉好像有人跟着她?

王尚紧张的连呼吸都屏住了。

怎么感觉这丫头好像发现他了?

可……

姜安宁并不曾习武过,平素也是天真愚蠢,钝感力十足,按理说,不该如此敏锐才对。

好奇怪。

有了第一次险些被发生的经历,王尚不敢跟的太近了。

他远远地坠在姜安宁身后。

看着她时不时地弯下腰,在一堆乱树叶子里头,扒拉着找什么。

许是找到了自己心心念念想要的,期盼的好东西,小姑娘蹲在地上,顾不得双手沾满了泥土,笑的见牙不见眼,可爱极了。

王尚不免想起从前,微微失神。

其实,娇娘他们的猜测,也并没有错。

他是有私心……

八年前,他奉那位的命令,前来江安县,斩杀桑静婉与姜氏男唯一的女儿,以绝后患。

初见这小丫头,是在安济坊。

知晓她内里亏损严重,惊悸过度,又在大街上,昏昏沉沉两日,淋了场雨,便想着伪造成人不治身亡的假象。

可等他易容进了安济坊,伺机成了这小丫头的主治大夫时,本来昏睡了有段时间的小丫头竟然醒了过来。

那时候的姜安宁,看起来可怜极了,像个破碎的布偶娃娃。

小小一团的人儿,声音微弱,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说:“哥哥,我爹娘都死了,是不是我也要死?”

王尚不知道为什么,在那一瞬间,动了恻隐之心。

即便是现如今,回想起那一日,小团子似的人,软乎乎的喊他“哥哥”,天真却又认真的问他:“你是来杀我的吗?”

他还是不懂,为什么就那样,动了恻隐之心。

明明,这小丫头,其实什么都懂得吧?

身为一个杀手,他应该果断的了结了她,以绝后患。

可偏偏,他就是犹豫了。

他生出了一个合格的杀手,不该有的感情。

对上面的人说:“杀一个人很容易,可如何让一个人死的毫无破绽,不引人怀疑就难如登天了,你信不信,一旦姜安宁的死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可疑之处,江安侯府的人,就会瞬间闻着味咬上来,直到扒下你我一层皮为止。”

兴许是认为他说的有道理,又或许,上面的人,本就有这个想法念头。

也可能,是没想到,他这把最为乖顺好用的刀,有一天会阳奉阴违吧。

八年……

真的好漫长啊。

也很短暂。

好像眨眨眼的功夫,当年那个软糯糯的小团子,就长成大姑娘,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也不如当年那般可爱了。

“小安宁,你不该太耀眼。”

“做个不起眼的村姑,至少能安稳活命半生。”

王尚轻声嘀咕了句,心头萦绕着一股难言的感觉。

似是不舍,又似是惋惜。

终究……

你变了,我也护不住你了。

不想护了,也没办法再护了。

王尚眉眼短瞬间冷凝下来,心也跟着冷了下来。

是姜安宁,先变了心在前啊。

小姑娘,不那么可爱了呢。

姜安宁低着头,专心地挖着烂树叶子底下的菌种。

眼底隐隐有暗恨流转过。

王尚离人很远,根本不知道,自己不过轻声感慨了句,竟然被小丫头给听进了耳朵里。

他还当自己伪装的,有多么的成功呢。

姜安宁默默地捏紧了拳头,将心头翻涌的恨意与不甘通通压下,若无其事地,做着手头的上事情。

她在树林里头,东挖挖,西挖挖,很快就挖了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装满了整个背篓。

至少,在王尚看来,姜安宁挖的那些东西,都是些乱七八糟,连拿来当垃圾都是嫌无用的玩意儿。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搞什么东西。”

王尚轻皱着眉,很是不解。

奈何,在这里,也不会有人给他解惑。

甚至,他这次是一个人前来的,没有带娇娘,他就是想多个人念叨两句,都无处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