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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安宁冷不丁的出声,将背后嚼舌根说小话的两个妇人,给吓了个心惊胆战。

姜冯氏从地上爬起来,拍打了几下身上的灰尘:“你这死…”

她吞咽了下口水,不知怎地,心生畏惧,不自觉将尖酸刻薄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这丫头怎么回事儿?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啊!”

姜冯氏老大的不满,瞪圆了眼睛怒视姜安宁。

“婶子这话说的可真是没有道理,哪里是我要吓唬婶子,分明是婶子你们只顾着在那嚼舌根、咬耳朵,半点儿没发现我的存在。”

姜安宁轻笑了声,丝毫不惧:“我可是在这儿站了有一会子了。”

“你……”

姜冯氏张了张嘴,正要强词夺理。

“婶子倒是仔细跟我说说,到底是哪位夫人家有个傻儿子,又是哪位夫人瞧上了我,想把我讨回去给傻儿子做媳妇。”

姜安宁半点儿不给姜冯氏质疑反驳的机会,重新挑回了话题:“婶子倒是说的大声一点,我刚刚有些没听清呢。”

姜冯氏瞬间就哑了声音。

偷偷编排人黄谣被抓包,要搁在原来,她也是不惧的。

不仅是不惧,就算是假的,她也非得给说成跟真事儿一样,叫人面皮儿臊得慌,再也没脸出来见人。

可这会儿,被姜安宁盯着,忽地就弱了几分胆气,一开口就哑了声音,像是嗓子眼儿里头含了棉花似的,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姜冯氏顶着不服输的劲头,努力瞪圆了眼睛,梗着脖子怒视回去。

“你自己干了什么,自己心里头有数!”

以前,被她冤枉的小妇人,听见这话,早就气红了眼睛,又无从解释,只能由着她攀污,被让人指指点点。

姜冯氏心中略略得意了会儿,想着这法子,搁在从前那是百试百灵,无往不利。

就没有哪个小妇人遭了她这么一整套的奚落以后,还有脸面和本事儿还嘴的。

她以为姜安宁也会如此,回嘴不成,只能任由她嘲笑编排、尖酸刻薄。

姜冯氏重新坐回凳子上,装腔作势的端起紫苏刚刚送来的茶盏,斜着眼睛眯了眯姜安宁,等不及人张口,就迫不及待的跟着数落:“我说安宁丫头,这做人呐,得时时刻刻牢记本分,别进到城里头做了几天的工,就真当自己是城里头的富贵人儿了……”

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一辈子也改不了土里头刨食儿的命!

姜安宁没等姜冯氏把话说完,浑像是听不懂人话里话外的讽刺暗示一样,无辜的眨了眨眼睛:“所以婶子刚刚到底说的是哪位夫人啊?”

姜冯氏一时有些呆愣住,做不及反应。

“我瞧着婶子你说的那样有鼻有眼儿的,想来是掌握了第一手内幕消息吧?”

姜安宁展现出极大的热情与好奇:“婶子,你可得仔细地好好与我说说!别回头真有哪个不识趣儿的找上门来,我却连知道都不知道?”

“婶子,到底是哪家的夫人,有个傻儿子,又是哪家的夫人,为自家的傻儿子,瞧上了我,想要讨回家去啊?”

“听婶子说得这般言之凿凿,想来是有了确准的消息来源。”

“莫非是那位夫人,亲口趴在你耳边说的?”

“那你们一定是很熟悉吧?”

“婶子快与我说说吧。”

姜安宁左一句、右一句,话十分密的催促着姜冯氏说出“那位夫人”的名姓,是哪一家的,又是何年月在何处,同姜冯氏说过“要讨了姜安宁回去,给自家傻儿子做媳妇儿”这样子的话。

姜冯氏实在是招架不住,恨不能立马晕倒过去。

这丫头怕不是疯了吧?

给傻子做媳妇儿,难道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不成?

“你、你起开我这儿!”

姜冯氏实在是有些怕了跟念经似不停追问她的姜安宁,心中惶惶,只恨不能原地消失。

她哪里说得出来什么子丑寅卯来?

本来就是瞎说,如今被人刨根问底儿的这么一盘问,不心虚也要心虚了。

简直荒谬!

没见过这么不要脸面的小娘子……

姜冯氏心中腹诽,嘴巴却是半点儿不敢张开,一口浑浊怒意堵在心口,窝火的她浑身难受。

从前倒是不知道,这看着面团儿似的死丫头,竟然是如此的伶牙俐齿,颠黑倒白。

可姜冯氏不想再继续深说下去了,姜安宁却半点儿没有要放过的意思。

“婶子这是怎么了?刚刚不是还说的很起劲儿?字字句句,有鼻子有眼儿,怎地我想再好好地打听打听,看看究竟是哪家的夫人,瞧上了我,想要把我讨回去,给自家的傻儿子做媳妇儿,我也好寻摸着找上门去,正正经经的跟人拒绝了,免得辜负了人家的一番看重,又或是引起什么误会的,婶子却又不说了呢?”

姜安宁故作伤心:“难不成,婶子是想看着我再次跳入火坑不成?”

姜冯氏被人缠得脑壳子生疼,伸手想要推开人到一旁去,却发现自己用尽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推动姜安宁分毫。

这丫头,是石泥浇筑的不成?

怎么推都推不动的?

姜冯氏心里头更加的窝火气恼,不免板起了脸:“姜安宁,你这话说的什么意思?”

“谁想要看着你再次入火坑了?你可别在这儿青口白牙的,就随随便便给我乱扣帽子!”

“小心我告你诽谤!”

姜冯氏翻了个白眼,越发觉得自己有道理:“真是一点儿也看不懂眼色,有爹娘生没爹娘养的孩子,就是……”

哗啦一声!

姜安宁扬手就将手中的茶盏摔在地上。

她怒唤了一声:“段青山!”

指着姜冯氏的鼻子,瞪着眼睛:“把她给我扔出去!”

一直闷不吭声,像个隐形人一样,站在不远处毫无存在感的段青山,闻声立马快步过来,二话不说的,就拎住了姜冯氏的衣服领子,拎小鸡崽儿似的,把姜冯氏整个人都提溜了起来,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姜冯氏双脚腾空而起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在她的印象中,姜安宁一直是个十分安静内向,少言寡语的小姑娘。

平素跟在张氏身边,更是像个没有自己思想的提线木偶,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面团似的好欺负。

这也是她敢胡诌编排人的最大原因。

要不然,但凡换个厉害些的,譬如方婶子,或者是从前的张氏那般,泼辣凶狠的,她也是半点儿不敢言语的。

姜冯氏却是忘了,姜安宁早已与赵家人决裂,且毫不犹豫、毫不动摇的,将人送进了大牢里头阖家团圆。

姜安宁,早就已经不是曾经那个面团似好欺负的姜安宁了。

也就是眨眼的功夫,姜冯氏已经被段青山提溜着拎到了绣坊门口。

姜冯氏想要回手抓挠拍打段青山,叫人把自己给放下来。

苦苦地挣扎扑腾了好一会儿,却丝毫没能碰到高大的男人半点儿皮肉。

“你、你放我下来,啊!”

姜冯氏冷不丁的被人给丢到了外面大街上,一把老骨头摔在街道的石板上,痛得她惨叫声凄厉无比。

此时,姜秀娥、方婶子等人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几人“诶呦”了一声,纷纷忙忙地往外头跑去。

姜安宁深吸了一口气,略略地平复几分情绪,这才跟着往外头走。

不过是片刻的功夫,绣坊门前的空地上,就围满了一圈听见动静,冲过来看热闹的人。

“发生什么了这是?”

“怎么有人被丢出来了?”

“莫非是买东西不给钱?”

围观的众人,七嘴八舌地揣测着姜冯氏是为何会被丢出来。

姜冯氏原本还觉得有些羞臊,恨不能立马找个地缝钻进去。

眼瞧着围凑过来吃瓜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眼珠子一转,扶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摔断了,疼得厉害的老腰,歪躺在地上,开始夸张地“诶呦、诶呦”好不凄惨的嚎叫起来:“诶呦!快来人呐!没有天理、没有王法了啊!光天化日之下,这是要杀人啊,诶呦诶呦喂,疼死我了啊!”

“没有天理啊,没有王法啊!”

“杀人了啊!”

经过姜冯氏这么一嚎叫,小跑着赶过来,围挤成一圈过来看热闹的人就更多了。

“这是怎么了?”

“不知道呢,瞧着像是这妇人受了欺负。”

“莫非是店大欺客?”

有人尽可能往不好的方向揣测。

也有人站出来,为朝凰绣坊说话。

“不能吧?朝凰绣坊的口碑,一向是很好的,不仅价格公道,东西的质量也是极好的,当初我家姑娘出门子的嫁衣、枕巾被面儿等物件,都是搁她们家买的,宋老板知道这是我闺女的嫁妆,还特意送了三尺红缎子做添妆,怎么会做欺客的事情?”

有人为之说话,立马就有人更为“正义感满满”的轻嘲反驳:“怎么不会?像他们这样名气大、时间久的店,做出欺客事情的,难道还少吗?”

“吃人家的嘴软,拿人家的手短,你拿了朝凰绣坊的好处,当然会站出来为朝凰绣坊说话。”

“越闻绣坊的盛老板,不是经常说,这朝凰绣坊的名头,是抢了他的?”

“据说那礼佛图,原本就是人家的,是宋尧半路截胡,用不正当的手段,给抢夺了去。”

也有人听不下去,站出来道:“诶呀,你们都把话题扯远了,眼下该说的是,这妇人到底怎么了,怎么就被人给丢了出来了?”

“刚刚那动静我可是听了,摔得不轻。”

姜冯氏心中有些雀跃,忽然就觉得腰也没有那么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