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巍让人将王尚请进了屋,还上了茶水跟槽子糕。
王尚略挑了下眉,有些看不懂这位侯府小少爷,是想玩什么把戏了。
他不动声色的压下探究之色,表现得十分乖顺老实,甚至是怯懦。
“你、你想要干什么?”王尚声音轻颤,像是很害怕似的,就是脸上没多少表情的扯动,肉皮紧绷。
王尚小声的嘟囔:“大不了我不收你诊金就是了。”显得十分窝囊无骨。
“算我倒霉还不行吗?”
他连抱怨都特别小声,细如蚊呐:“大半夜的跑这么远出诊,结果还碰上这种事儿,我可真是太倒霉了。”
江巍盯着人瞧了一会儿。
王尚舔了舔唇,吞咽着口水,胆颤似的噤声。
就这模样,说是南风馆里出来的,怕是都有人相信。
江巍轻拧了下眉,这人,真能是快到了知天命年纪的大夫?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压下了心中的怀疑,江巍调整了下表情,故作拘谨扭捏的摩挲着手指。
他轻咳:“老王大夫,你刚刚说,我肾阳难受补,是指……那方面可能不行吗?”
王尚:你才是老王!
江巍看上去似有恼怒,又有担忧不安和难以启齿,倒好像真的身有隐疾一样。
王尚脸色木了一瞬,很快又舒展开,大方自信的开始瞎掰:“不举倒是不至于的,最多就是频繁操作后,容易力不从心,所以节制为佳,莫要放纵行事。”
他看了一眼人,有几分点到即止的暗示。
江巍努力扮演着病人的角色,丝毫没有听出这话的弦外之音。
“能治吗?好治吗?老王大夫,你会治吗?”
“……”
王尚从江巍家里出来的时候,感觉脸都强作欢笑的有些发木了。
也不知道这小子抽得什么风,一副要把他扒皮抽筋似的架势,点了他的穴道挟持回家,结果……只是聊了快一个时辰的补肾壮阳之道。
聊的天都快要亮了。
他感觉自己已经把毕生所闻的偏方,全都胡扯了个遍。
王尚长吐了几口浊气出来,临近县城的时候,四下打量了一圈,趁无人注意一把扯掉了脸上的那一层假皮,露出完全陌生的面容来。
他把假脸皮在手里揉了几下,很快的团成一团,塞进了腰间佩戴着的嵌银质镂空葡萄花鸟纹香囊里。
待天色蒙蒙亮了,才闪身混入城门口排队等待开门的人群队伍里。
县城今个有大集,村里人进城的热情十分高涨,不单单是为着配合江巍去看热闹。
姜安宁夜里睡得不安稳,恍惚间听到方婶子家传来的声音,才想起来今个儿有集可以赶的事儿。
她目光一瞬间的清明起来,翻身下炕,草草的洗漱换衣裳,随手绑了头发,将前院大门多加了一道门闩在上头。
绕到后院,从小门悄悄出去,避开村里的大路,朝着县城出发。
一路碎步疾行到县城,姜安宁身上半点汗都没出,引得她自己都诧异起来。
今天的体力似乎好了许多。
真奇怪。
眼看着天渐渐泛起了鱼肚白,城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姜安宁压下心头的疑惑,快步朝着队伍走去。
王尚略挑了下眉,看向正绷着一张精致小脸,微垂着眉眼随着队伍前进的小姑娘。
这丫头,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前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人群忽然拥挤推搡起来。
“小心!”
姜安宁几乎是本能的伸出手,抓住了王尚的衣袖。
险些摔倒的王尚,就着人手上的力道,微绊了下脚,踉跄站稳:“谢谢!”
男人的声音,如雨后清泉,清冽甘醇,缱绻撩人。
姜安宁并不是第一次听见这样的声音,只是她不确定,从前的那一次,是真实存在过的,还是梦魇时遇见的神灵。
“你……”是谁?我们是不是见过?
她仰头看着刚刚险些跌倒,被她下意识扶住的男人。
很陌生的样貌。
她很确定,在两辈子的记忆里,没有见过这张脸。
可这个声音……
曾在她记忆深处出现过。
疑惑的话还没来得及问出口,眼前又陆陆续续的开始飘过那些文字。
【哦豁,终于又开播了】
【咦?这女土着起的好早啊】
【怎么回事?一晚上没看,怎么老王大夫变成小王大夫了,啧,真嫩】
【这张脸看着跟昨天那张不一样啊,是我记错了吗?好奇怪啊】
老王大夫……
姜安宁看着王尚的眸子,渐渐漾起惊讶。
你是王尚?
她到了嘴边的质问,险些脱口而出。
“怎么了吗?我脸上有东西?”骨节分明的手,抚上了那张精致却十分陌生的脸,有些迷人心智的声音,在姜安宁头顶响起。
明明就不是昨天为她把脉那位王尚大夫的声音。
姜安宁略皱起眉,眼中浓浓的一团困惑,不确定眼前飘过去的文字是什么意思。
是说昨天给她看诊的那位王大夫,换了一张脸?
“没有。”
姜安宁垂下眼,同人拉开了安全的距离:“公子没事就好,今日城中有集,难免人多,公子当心看路。”
礼貌客气的说完,她略作歉意的点点头,快步跟上队伍。
王尚看着人逃似的背影,唇角微扬:小姑娘警惕心还挺重,就是有些克制不住烂好心,还跟从前一样。
他远远地缀在人群之后,嘴角挂着玩味的笑,倒是没有刻意去追姜安宁。
姜安宁从弹幕的讨论里,确定了刚刚那个人,真的就是王尚!
昨天给她看诊,十分健谈的老王大夫……竟然只是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
她心慌的扑通扑通跳,紧张的手心都攥出汗来。
还好刚刚没有把心里话问出来……
这人伪装成安济坊的大夫,还不知用什么办法换了一张脸,也不知道是什么目的。
说不定,他连人都不是!
姜安宁冷不防想到志怪话本里的画皮鬼来,吓得小脸都苍白起来,藏在袖子里的手指都在抖。
进城门的时候,还险些被人当成可疑之徒,挨了好一会儿的盘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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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胜昨日察觉情况有变,从赵海家里跑出来以后,一直不敢回家。
尤其是躲起来时,看到了去拿人的捕快,将赵海花钱雇的那几个地痞无赖给抓了。
他更加不敢露头回家了。
生怕会被牵累。
躲躲藏藏了一天一夜,天刚泛白,街上空荡荡没有什么人的时候,他才轻车熟路的摸进镇上一处民宅,有规律的敲了几下门。
门被拉开,女人娇媚的脸上,微微挂着几分不悦。
“你怎么来了?”
她侧过身让王胜进来,脑袋探了半个出来,警惕的左右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谨慎的关上了门。
王胜咬牙怨憎:“还不是你那个相好赵海惹出来的麻烦,害得我有家不能回!”
女人目光微闪,十分熟练自然的攀到人怀里,娇滴滴的嗔声:“讨厌!他算我哪门子相好,我的相好,不就你一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