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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雨清今天一早到东垵分局报到,他给梁玺保留了独一份的惊喜,唯独没有告诉他一个人自己考回东垵分局的事。

所以此时梁玺见到他出现在这里的表情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继续。”沈雨清抱胸站在一旁看着梁玺做尸表检验。

“沈法医,要不,还是您来吧?”梁玺一见到沈雨清就本能想依靠他,主要是第一次被他看着进行完整的尸检,他实在是有点紧张。

沈雨清淡淡地看向他,“这一年没有我你是怎么过来的?”

“……”梁玺抿了抿嘴,有些羞愧地低下头继续检验。

沈雨清从梁玺的勘察箱中拿出记录本,走到他身后对他说:“把我当做你的助理,你说,我来记。”

梁玺回头看了沈雨清一眼,接收到他鼓励的眼神之后点了点头。

……

另一边,刚参加完授衔仪式跟沈雨清一起赶往医院的祁墨第一时间去了暂时关押嫌疑人的会议室。

“嗬!不错啊!”站在门口跟萧文瑾了解方才现场情况的林辰看到穿着制服走进来的祁墨眼睛都亮了起来。

他不记得有多久没见过祁墨穿制服了,甚至都已经忘记自己多久没穿过制服了,只见祁墨肩上的两杠一星已经升级成了两杠两星,虽然是银色的,但是看着怎么就那么耀眼呢!

作为祁墨的表弟,萧文瑾也是第一次见到祁墨穿警察制服,也有点看傻了眼。

直到祁墨走到他面前问现在的情况时才忍不住冲他竖了个大拇指,“哥,真帅!”

“哥知道自己帅,问你呢,不是听说你刚刚也在事故现场,听说你还差点被捅刀子了,没事吧?”祁墨上下打量了萧文瑾两眼,洁白的白大褂一尘不染,看样子是没什么大碍。

于是萧文瑾又将刚刚在急诊室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给两人讲了一遍,祁墨听完便问比他早到半个多小时的林辰:“问出点什么没?”

“还没问呢,我这不是刚在了解情况。”

“在这里也不方便,拉回去问吧。”祁墨对林辰说完就转问萧文瑾:“太平间在哪里?”

“你想去看那女孩吗?”

“先听听法医怎么说,才知道怎么审。”

祁墨话音刚落,就见沈雨清和梁玺一前一后从医用电梯走了出来,后面的梁玺背后还拉着一张医用推床,推床上是被拉上拉链的黑色尸袋。

沈雨清走到祁墨面前站定,不等他开口问便直接道:“死者身上有多处暴力造成的外伤,有不同程度的软组织挫伤和皮下出血,除此之外,我怀疑死者还有严重的内伤,我们现在带回去解剖,尽量赶在下午下班之前出报告。”

“没错,我们院里急诊科的医生也诊断出那女孩有严重的脏器损伤。”萧文瑾附和道。

“行,那我们先把嫌疑人带回去审讯,下午见。”

祁墨说完,沈雨清点了一下头就朝医院门口走去。

“那……哥,如果没什么事我也先下班了。”萧文瑾说着就也想走。

“谁说没事。”祁墨提溜着萧文瑾的后领子将人提了回来,“跟我回去做笔录。”

“啊?刚刚不是做了吗?”

“刚才是口头询问,去换个衣服,坐我的车走。”

“Yes,sir!”萧文瑾有些滑稽地冲祁墨敬了个礼,转身朝休息室走去的时候心想:送佛送到西,既然没能救回你,那就最后再为你做点什么吧。

祁墨全副武装进入解剖室的时候,沈雨清正伸着双手在死者的腹腔内左右扒拉,白色的医用手套上沾满了鲜血。

他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要不要现在叫他去吃饭,主要是他现在也不怎么吃得下了。

梁玺先看到了他,主动喊了一句:“祁队长,这边还没好呢。”

沈雨清这才短暂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死者肋骨折了四根,其中一根有骨折愈合史,肺挫伤,胰头部挫伤,左肾挫伤,腹盆腔积液……”

沈雨清告诉祁墨死者有骨折愈合史是想告诉他死者极大可能不是第一次遭受暴力对待了,没想到祁墨听了之后并没有露出意外的表情。

他走到沈雨清身边,尽量不去看死者被打开的胸腹腔,而是盯着死者的脸道:“你们不用急着出报告了,死者丈夫张成对他对自己妻子韩笑,也就是死者的暴力行为全部供认不讳。”

为了让沈雨清不用急着出尸检报告,早上祁墨拉着林辰使出浑身解数亲自审讯嫌疑人张成,顺利地得到了所有他们想知道的真相。

“韩笑?”沈雨清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扭头看向祁墨。

祁墨面色凝重地看着他:“没错,就是我们都见过的那个韩笑。”

沈雨清对这个名字印象很深,是大概两年前一个报过案说丈夫家暴她的女孩子,当时是他给韩笑做的伤情鉴定,他还记得鉴定结果是轻微伤。

韩笑这个名字谐音“含笑”,那个女孩子人如其名,尽管满身伤痕,在与他交谈的时候还是始终含着笑,心态和教养都极好。

他再次看了眼死者的面庞,肿胀的面部已经完全辨认不出原本的模样,更别说让人联想到当时那个面容清秀眉眼含笑的女孩。

“两年前,韩笑曾经到我们队报案说刚结婚没多久丈夫就家暴她,当时没有立案,经过我们队员的调解之后,她的丈夫把她带回家了。”

祁墨早上得知了这名死者就是当年报过案的那个女孩之后也沉默了很久,他们好像把一个受害者又重新推回了恶魔的手里。

如果在经历了第一次家暴之后就能果断地顺利地离婚,也许韩笑今天就不会躺在这里了。

“什么?!死者两年前就遭受过丈夫的家暴了?!”两年前还没在这里的梁玺惊道,他看了看死者身上的惨状,长出了一口气:“简直不敢想象这两年来她都遭遇了些什么!”

“祁队长。”沈雨清梳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重新动起手来,“尸检报告下午下班前我会交过去给你。”

祁墨盯着沈雨清专注的眼睛看了半晌,大掌按上他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那我去食堂给你们打包过来放在办公室,你俩记得轮流出来吃。”

梁玺忙不迭道:“谢谢祁队长!”

……

下午五点半,沈雨清十分准时地将韩笑的尸检报告放到祁墨的办公桌上。

祁墨看报告的时间沈雨清就那么安静地站在他办公桌前等着,于是快速地过目了一遍便把文件夹合上收到抽屉里,起身去拿起放在一旁桌子上的警帽抱在手里,单手搂住沈雨清的肩膀对沈雨清对他道:“晚上想吃什么,我们好像好几天都没一起去买菜了,现在一起去超市逛逛?”

“我都行,你不是想吃牛排吗,那就买牛排。”

路过刑警队办公室的时候沈雨清自然地跟祁墨的队员点头打招呼,完全不在意祁墨的手还搭在他的肩上。

一起走下楼梯的时候,祁墨搂在沈雨清肩上的手紧了紧,他知道今天这个案子有点影响到了沈雨清的情绪。

也许是离开了这个岗位一年多的原因,再次碰到这种令人唏嘘的案件,难免影响情绪。

他知道这是人之常情,人们常说的警察的品格就包含了慈悲心和平等心,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不希望沈雨清过多地受案件的影响。

“你想说什么?”沈雨清垂眸看了一眼祁墨握在他肩上的手问。

祁墨想了想,还是选择直言,他想他和沈雨清之间不需要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说得不负责任一点,干我们这行不需要有太多的慈悲心,当刑警的这几年来,我一直在学着尊重他人命运,因为我看到很多警察最后选择退居二线……都是因为过不了自己心理那关。”

沈雨清的脚步缓了缓,低着头好像在琢磨祁墨的话。

“还是回到那个问题,为什么我们需要法?就是因为人心是肉做的,面对同一个案件,一千个人有一千种评判,只有法是铁的,是唯一的衡量标准。”

走出刑侦大楼的时候,祁墨松开了揽住沈雨清的手插进裤兜里,“刚开始干刑侦那会儿,我也一样,很容易生出慈悲心,看到各种各样的受害者我都忍不住难受,后来我又特别害怕自己会麻木,所以再后来,我让自己学会了用法去衡量一切,我们的恻隐之心对受害者来说没有用,只有将罪犯绳之以法,才是对他们最大的安慰。”

沈雨清怔了怔,祁墨的一席话让他哑口无言。

哑口无言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这些,而是因为祁墨发现了他的“恻隐之心”,所以他放下了手头不是那么急切的工作,只为马上回去给他做一顿热乎的晚饭。

这一刻,他有种想要马上拥抱他一下的冲动。

告诉他,没关系,有你在,我会很好。

“今晚我想吃战斧牛排,七分熟!”

祁墨怔了两秒钟,很快笑了起来:“好嘞!”

“队长!”

忽然后方的刑侦大楼传来整齐的一声呐喊。

祁墨和沈雨清同时回过头去——

林辰还是那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站在二楼的走廊抽着烟,重案中队的队员们整整齐齐地站成一排靠在围墙上朝祁墨喊:“恭喜你!请吃饭!”

祁墨转过身背对着他们高举起右手比了一个oK的手势晃了晃,身后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沈雨清侧目和祁墨对视了一眼,同时为他这些队员的小孩子心性忍俊不禁。

夕阳的斜晖昏黄柔软,遥遥落在他们两人身上,像画笔一样,给那两张笑脸镀上鲜活的色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