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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许纯良也随着人群跳了几圈之后,那位【五味丞相】敲了敲灶火旁的一个桌子,大声喊了一句。

“开饭喽……”

“开饭喽……”

苍凉雄浑的声音,顺着纸糊的五味丞相的肚子和头颅,轰隆隆的共振着,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于是,那些刚刚还在跳舞的人们猛的一下便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转过头,脸上的笑容像凝固了一般,围着火堆,稳稳的站在火焰四周。

就像是一个正在极速旋转的旋涡突然间被极寒笼罩,冻成了像琉璃旋涡一样的姿态。

紧接着,人群中年龄最大的一个人,挺直了自己佝偻的身子,扯着嗓子,对着院子上方,被火光照的通红的云彩吆喝道:

“开饭喽……”

像是在应和五味丞相一般,他连喊三声,脸上的笑容如同凝固。两行热泪从眼眶中流出。

三声喊毕,他率先走出人群。

往九孔穿山灶的方向走去。

随后,他拿起一个奇怪的碗。

那个碗是圆的,却从正中间分开一些裂痕一般的缝隙,将那个碗分成了大大小小不规则的九份。

他从灶头走到灶尾,

五味丞相也跟着他从灶头走到灶尾。

“槁木死灰!”五味丞相舀起一块牛肉,他口中喊出一个奇怪的不合时宜的成语。

“心如死灰!”五味丞相舀起一块马肉,他再次喊出一个奇怪的不合时宜的成语。

“死……”

“死……”

“死…… ”

每一块肉,伴着一个带着死字却词不达意的成语。

一直到最后一道菜,那个名为灵中精的奇怪肉团子舀入他的碗中后。

“咚咚!”

“咚咚!”

“咚咚!”

那雄浑的牛皮鼓点声再次响起,他端着手中盛了九个菜的碗,朝着大厅那个栽种在地板上的竖棺扑通一声跪下。

“祝福离世先人,升入永恒死亡之境,获得无尽宁静。”

说完,他抱着碗在地上磕了一个响头。

然后也不抬头,就那样用手抓着碗中的食物,一口一口吃了个干净。

不知是错觉还是真实发生了些什么,许纯良隐约感觉,当老者做完这一切之后,那个像木桩一样栽在地上的棺木,向后微微倾斜了一丝丝。

极小的一丝丝。

为了确定这是不是真的,他决定多看一些再说。

于是接下来,他们站在人群中,看着一个个布水族人走出跳舞的人群,来到五味丞相身边,和他一起进行了那个喊死字成语,舀锅中饭食的动作。

然后跪在地上磕头祝福,接着趴在地上将碗中的食物吃完。

一次次,一个个人。

许纯良终于确定,随着人们完成这一动作之后,那棺木确实缓缓的向地面上落去。

在许纯良嘴角的笑容越来越浓郁时,他感觉到有人在拉自己的胳膊。

转头一看,只见脸上沾了几个口红印的李六指站在自己身后,正在对他使眼色。

“怎么了?”他看了一眼他脸上的口红印,下意识的吐槽了一句:‘那女人嘴还挺大。’

只听李六指压低了声音说道:

“那锅里煮的确实是人肉。”

“是那个死人的人肉。”

“他们布水族认为人间是磨难,死去才是幸福的宁静。所以他们把现实的生看作是在地狱中受苦。把死亡看作是美好的重生。”

“所以他们才不像我们其他民族停棺时让棺材躺在地上,让亡者安息的躺在那里,反而用钉子将亡者钉死在棺材中,并把棺材竖直着栽在地上,让亡者像活人一样站着。”

“这在他们眼中,属于亡者获得了【活】的姿态。”

“而他们吃的,也正是死去的人身上的东西,地上灵,就是人。”

“灵中精,就是人的精华,也就是亡者的五脏六腑。”

“而空中雪,就是亡者的白发,或者黑发……”

“那个棺木中的人,早已经被掏空了。”

“骨头、血肉,内脏,头发……,一切的一切,他们都要吃掉。”

“他们说只有这样,先人才能彻底褪去人间给予他们的一切,干干净净的去往死亡的国度,去享受永恒的宁静。”

说到这里时,李六指不由自主的颤抖着。

显然十分害怕,尽管他是一个能轻易杀死很多普通人的武者,但站在一群吃人的普通人中,他还是不由得心生恐惧。

这是一种源自基因层面的本能畏惧。

许纯良听完先是一怔,但随即便无所谓的摇了摇头。

在前世他曾听说有民族信奉天葬,会把亡者的身体砸碎,让飞舞的秃鹫将亡者的身体吃的干干净净,带着他们一起回归到长生天的怀抱中。

其实从某种角度看,这些人所做的事情,不过是另一种天葬罢了。

只要他们把这个文化紧缩在自己的族群圈子里,不去影响到其他人,在许纯良眼中便没有什么问题。

他只是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切。

人们一一走出人群,拿起属于他的碗,在五味丞相的帮助下,完成自己应该做的仪式。

然后……

那棺木真的一丝丝,一丝丝,逐渐倾斜,像地平面缓慢躺下。

老年许纯良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棺木旁边,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那个棺材中的人。

小孩儿许纯良和小姑娘发现了他的动作,便也朝着那个棺材蹦蹦跳跳的跑了过去。

他们伸长了脖子,好奇的看着棺木四周的一切。

随后,小姑娘飘飞到许纯良脚下,然后顺着他的裤腿和衣襟爬上他的脖子,抱着他笑着说道:“爹爹,那个棺材好神奇啊!”

“它没有栽在土里,只是平放在地上,就好像有什么力量在控制着那个棺材一样,让它一丝一丝的躺了下来……”

“我甚至都找不到那个力量是什么。”

“老家伙和小哥哥说他们也不知道那力量是什么。他们什么都看不到。”

“老家伙说让你想办法看一看,他总觉得这东西有些神秘呢。”

许纯良看了一眼白衣女子,发现她的脸也悄然间分成了两个,两颗头颅以冷静一阴柔,都好奇的看着那个棺木,目光灼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