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台上,身披外红内黑,金色回字纹镶边披风的演员两只手抓着披风的边缘,做着大开大合的动作。
翻身,弓步,摆头,甩腿,翻腕,拧腰。
他的动作干净利落,令人咋舌。
许纯良好奇的看着他的口眼身法,想要找到他们这一行变脸时使用的技巧。
前世听说变脸是在一张张绸子上画上各色脸谱,之后全部覆盖在面容之上,以细小丝线作为机关,系在腰带或手肘处,借着演员大开大合的动作扯动丝线,从而达成变脸的目的。
许纯良想知道,在这个奇怪的世界里,变脸还是不是那样做的。
他微笑着看着高台上的演员,并用不着痕迹的眼神警告了一下同样好奇,已经站在了高台上的小姑娘和小孩儿许纯良。
鼓声愈发激昂,台上的演员动作也越来越大。
“咿呀!”
一声听不出性别的悲鸣从演员口中嘶吼而出,许纯良看到那演员的左手猛的一抬。
瞬息间遮住了自己的脸。
周围的人们不由屏住了呼吸。许纯良也不由心中一紧,一双眼睛一上一下,左边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演员遮住的脸,右边眼睛上下快速扫描着他的身体,想要找到那个隐藏的机关。
“啪!”
极速拉开的披风前的空气被压缩,发出一声鞭炮炸响般的爆鸣。
披风飞向他的身后,他脸上的蓝色獠牙花脸变成了黑色画着火焰纹的一张鬼脸。
周围人不由发出了轰鸣的赞叹声。
许纯良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看到那人拉动机关的动作,也没有感受到有灵气流动或诡异气息的感觉。
在他更加专注的看向那个演员时,那演员竟然停了下来,转头用那张黑色的画着火焰纹的鬼脸直勾勾的看着许纯良。
许纯良微笑着与他对视。
他平静的,用那张鬼脸看着许纯良。
随后,他身体像一只猫一般蹲下,四肢伏地,双手双脚交叉着,从高台的中央走出一个一字,来到了高台的边缘。低着头伸长了脖子,与站在台下的许纯良直勾勾的对视着。
周围的人感觉到了奇怪,于是肥胖的他们不由自主的向四周散开,许纯良身边瞬息间空无一人。
一种奇妙又诡异的气氛在两人之间升起。
许纯良穿着的是一件从七斗米教带出来的青色道袍,浓墨一般黑的头发用一根木簪很随意的别着,一些零碎又飘逸的发丝散在面部四周,配上他被死亡注视过数次之后的细腻如白玉一般的面容。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些诡异的仙气。
周围那些肥胖的坤国人仿佛这一刻才看到许纯良一般,纷纷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的身影。
而台上那个演员则扭曲着身躯,像猫一样蹲在地上,用带着火焰纹的黑色鬼脸俯视着许纯良。
“?”
许纯良心中生出一个问号,不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
那演员伸出手,许纯良看到他白皙修长的手上写满了整齐的汉字。字字玄奥,笔划离奇。
似乎是一篇奇妙的道书。
“是因为道书?看我是个道士,所以心声亲近?”许纯良在心中嘀咕一句,并用不解的眼神看向对方隐藏在脸谱后的黑色眼睛。
那眼睛眨了眨,示意许纯良摸摸自己。
“摸摸你的脸?”许纯良好奇问道。
“嗯~”一道清脆的女声从脸谱下传出。
许纯良愈发好奇,听声音,这似乎是个长得不错的女子。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似乎对自己很好奇。
他呵呵笑了起来,看起来像一个干净的邻家大男孩,同时忍不住抬起手来。
他的手指很细长,也很白皙,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疤痕和色斑。衬着蓝色袖子,在阳光下如同白玉一般,缓慢又稳定的触向那演员的脸。
越来越近。
他用一根食指探出,点在了那张黑色的脸谱上。
“唰!”
一声轻响,黑色绣火焰脸谱一抖,瞬间消失不见,替换成了一张红底白纹路,用白色画了很多只抽象眼眸的脸谱。
白色的眼眸加上她自己的黑色瞳孔,上上下下总共六只眼睛,看起来十分的妖异美丽。
“哄!”周围肥胖的人们忍不住鼓起掌来。
在掌声中,刚刚随着他们二人动作静下来的鼓声和锣声以及二胡声再次急促的响了起来。
伴着节奏紧张的乐声,那像猫咪一般蹲在高台上与许纯良对视的演员向后灵巧翻滚,用一只脚尖踩在高台上,开始快速而疯狂的旋转起来。
每转一圈,她面上的脸谱就会变换一次,红的、白的、黑色、绿的……,各色脸谱疯狂旋转。
于是台下肥胖的看客们彻底疯狂,他们不断用力拍着自己的手掌。毫不吝啬的从怀中抓出一把把铜钱,往台上扔去。
“嘻嘻!爹爹爹爹!真好玩!”
“那个姐姐玩这个变脸真有意思。”
小姑娘从高台上跳下来,站在他的肩膀上,抱着他的脖子对许纯良说道。
“姐姐吗?果然是个女人?可是……,我好像不认识她吧?”许纯良在心底思索了一下,随后决定不去想太多。
“或许她只是看我是个外乡人,所以互动一下。”
“或者单纯是因为我长得比较帅。”
“在前世时,长得好看的人确实是容易在有互动环节的表演中被人叫起了一起互动……”
他臭美了一下,随后转过身,离开了高台。
直到他离开时,他也没有看到那女子是如何变换自己的脸谱的。没有看到她拉动机关的动作,也没有感觉到灵气或者诡异之气。
但那和他都没有关系。
他只是一个过客。
他走过一个街道,耳边唱戏敲鼓的声音便已经很轻了,然后他看到了一个挂着酒字写着解忧客栈招牌的阁楼。
“竟然是解忧,不是忠诚。这客栈不错。”许纯良在心中赞了一句。
迈步走入敞开的大门。
阳光透过大门和糊着白纸的窗户照进大堂中,让解忧客栈的大堂看起来十分明亮,举目向大堂中看去,一个身材纤瘦身穿灰色儒袍的年轻人正在账房处低头写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