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之际,蓝灵儿耳边传来一阵阵缓慢有序的“嘀嘀嘀”声响。
无法反抗的力度将她往下拽。
失控感消失。
再睁开眼,发现自己身在一处灵堂内。
天色昏暗,冰冷的风吹动灵幡,正前方,有一个身姿笔直,穿着西装革履的男子跪在地上,背影莫名有些眼熟。
那是……谁?
抬头看去,在男子上首,贡桌上摆放一张黑白照。
相框里,是一位面容慈祥的老太太,不是别人,正是蓝灵儿的外婆。
想到自己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就出了车祸,心莫名一阵揪痛。
深陷思念以及悔恨的蓝灵儿顾不上思考这个年轻人是谁,只想去看一眼棺椁中的人。
忽被无形屏障隔开。
眼前画面宛如被打破的镜子碎成一片又一片。
窒息感袭来,她猛地坐起身。
“师尊,你醒了?”少女清甜嗓音钻入耳中,语气带上些许雀跃。
对上白千尘那张属于自己脸,蓝灵儿如梦方醒,左右打量一眼,才淡淡颔首,应了一个“嗯”字。
她眼中一闪而逝的落寞,让白千尘怔愣。
在他记忆里,蓝灵儿一向坚强,遇见再大的困难,也不会放弃。
像荒野无拘无束的草,坚韧不拔又肆意不羁。
哪怕曾经,对上他的追杀,都知道利用天怨谷妖邪,与他同归于尽。
不是个爱吃亏的性子。
他想不明白,为何此刻的她会有那样的表情。
仿佛不属于这方世界。
离他很遥远。
让他的心,竟有一瞬间的慌乱。
“怎么了?”白千尘忍不住问一声,“是不是身上的伤太痛?”
让他这么一问,胸口的伤还真犯了,蓝灵儿“嘶”地吸了一口凉气。
剧烈的疼,让她在这个世界有了真实存在的感觉。
她捂着被九婴拍过一掌的胸膛,弯起唇角,“确实挺疼。”
“让我看看。”白千尘说着就要去扯蓝灵儿衣襟。
“不行。”蓝灵儿按住袭来的温软柔荑,拒绝道:“这么多人看着呢。”
“咳!”
一声尴尬的轻咳声响起,吸引树洞中,所有人视线。
南宫长泽缓缓放下抵在唇边的拳头,目光落在慕云寂身上,“七师弟,扶大师兄出去走走?”
“受这么重的伤,出去走什么走?”慕云寂油盐不进。
“老实休息,给你施完针,我还要给五师兄上药,没听见他刚才喊疼?”
南宫长泽一言难尽地看着眼前清俊的男子,无奈摇头。
白千尘回身,“七师叔,药给我就成。”
“也行。”慕云寂丢给他一盒药膏,“我探过脉,伤的很重,好在是皮肉伤。”
“此药乃雪山九转冰莲所制而成,能止痛。”
“喝过那么多灵茶,等恢复灵力,那点伤几天就好了,别太担心。”
“多谢七师叔。”白千尘接过药,抬手布下一道防护阵,隔开一半空间。
不仅让外面看不见,甚至连说话声也屏蔽。
慕云寂收敛眸光,一边拿银针往南宫长泽身上扎,一边道:“涂个药而已,至于么?”
“你还小,不懂。”
“我一百多岁,哪小了?”
“等你有喜欢的人,自然会明白。”
“什么?”
“大概是,心悦之人,让别人看一眼都不行。”
“也不能看别人?”
“没错。”南宫长泽以为这位单纯的师弟终于开窍。
却见他眉峰一皱,“我是个炼丹师,又是七星宫仙医,总归避免不了给人看伤和治疗。”
他满脸纠结,许久后,叹一口气,“那我还是不要道侣了,修行更重要。”
“千万别有人喜欢我。”
“太麻烦了!”
被他这番话给噎住的南宫长泽:“……”
说不通。
具体他也讲不明白。
两人皆沉默。
此时,阵法壁垒之内。
蓝灵儿一手护住自己身上衣袍,一手伸出,“拿来,出去。”
“我看看伤。”白千尘瞥见她纤尘不染的里衣,已晕染出一片鲜红,眼睛顿时红了。
“我听大师兄说,你们两个联手击杀大巫九婴。”
“传言中,那九婴有九命,在仙魔大仙中剩下三颗头,三命加身。”
“对付他,极为不易。”
“也……还好。”蓝灵儿看不得他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偏过头去。
“我去的时候,九婴只剩两颗头,又被大师兄的本命神兵断下一颗。”
“仅剩的一条命,再次被大师兄和朱雀打成半条。”
“我只能算,杀了九婴半条命而已。”
白千尘听她这般不在乎功劳的话,眼里闪过笑意,“其实,大师兄打落九婴衣袍时,也只看见两颗头。”
“估计之前已被人打掉一颗,伤口都没好全。”
“若非如此,他不会冒死杀九婴。”
“倘若没有你,大师兄说,他十有八九回不来了。”他转移蓝灵儿注意力,顺便上手扯开她勾勒七星暗纹的衣领。
当看清面前人胸口上的伤,眸子更红了。
平滑锁骨下,有一片深紫色痕迹,有些地方被巫力震裂,渗出殷红黏腻的血。
那伤,在冷玉般的肌肤衬托下,格外狰狞。
蓝灵儿知他会这样,才想自己处理伤口,“看着吓人,连肋骨都没伤到。”
白千尘没接她的话。
不用说,他都知晓击杀一个大巫有多难。
哪怕是半条命。
觉醒上古血脉的九婴肉身很强。
莫说蓝灵儿。
就算是他自己对上,都不敢有半分大意。
亦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青葱般细长的手指刮起雪白的药膏,轻轻涂抹在患处,不敢用一点点力,生怕弄疼她。
温热指腹掠过线条分明的肌理,清凉抵消疼痛,却增添无法忽视的痒。
蓝灵儿眼帘颤了颤,不自觉看向白千尘紧抿的唇。
他俏脸紧绷,眸色认真,郑重其事的像做一件出不得半点错的大事。
“白哥哥。”
“嗯?”
白千尘手上动作一顿,抬眸看她,紧张道:“弄疼你了?”
“不疼。”蓝灵儿摇头。
也许是喝过不少灵茶,丹田渐渐有了灵气波动,很快化解不适。
却也因此,困意全无。
灵力运转,胸膛上的青紫淡下,只残留些点点血迹,像冰天雪地绽开的红梅。
白千尘刚放松,手臂忽被骨节分明的手用力一拉,脸撞进微凉怀中。
药膏散发出雪莲香。
修长有力的手指勾起他精致下颌,迫使他仰起脸,对上那双隐含笑意的凤眸。
气息交错,近在咫尺。
心,不由一跳。